谁知明昭看了她一会,直接上来揽住了她的胳膊,夸赞道:“嫂嫂长得真美,难怪我那个不着调的表兄费尽力气也要娶嫂嫂回府呢!”
秦姝意面上微热,轻咳两声。
“这是我给嫂嫂准备的新婚贺礼。”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珐琅彩绘妆匣,递到秦姝意面前,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还望嫂嫂莫要嫌弃。”
好像生怕秦姝意会拒绝,她不由分说地把妆匣塞到了面前的嫂嫂怀里,这才露出一抹天真可爱的笑。
秦姝意看了一眼被强硬塞到怀里的妆匣,又看向一边笑得正开心的明昭,思绪一顿。
这明昭怎么也和裴景琛一样,喜欢硬塞给别人东西?但这爽朗活泼的性子倒是从未变过。
她又不自觉地想起上辈子远赴北狄和亲的明昭,千娇百宠、金尊玉贵的小公主折柳赠别,三叩首拜别自己的故乡,拜别这个生她养她、又亲手将她推出去的宫城。
心中一酸,她对着明昭浅浅笑道:“谢谢公主,我很喜欢。”
明昭看见面前的嫂嫂高高兴兴地收了她送的贺礼,还笑盈盈地对她道谢,心里彷佛乐开了花。
她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不自主地离秦姝意更近,整个人都歪倒在这位新嫂嫂身上。
她愈发喜欢秦姝意,也就愈发觉得表兄实在是走运。
颈间的双福项圈随着她的动作转了转,她直直地看着秦姝意,脆生生地说:“嫂嫂这般好,也不知道我那个表兄是走了什么运,才能娶到嫂嫂这样的妙人儿!”
秦姝意被她夸得羞赧,忙道:“世子也很好的。”
“什么呀!”明昭从她身边坐起来,气鼓鼓地说:“嫂嫂不知道,表兄性子恶劣,素爱捉弄别人呢!小的时候他还总骗我!算什么好人?”
秦姝意看着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气得微鼓,情不自禁地上手捏了捏,笑道:“世子许是觉得公主性情纯真,故而忍不住骗骗公主吧。”
明昭狐疑地看她一眼,又靠在秦姝意肩上,反问道:“那嫂嫂也很可爱,表兄他难道也坏心眼地骗过嫂嫂么?”
秦姝意被她这样不着调,但听起来又颇有几分道理的问题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却在回忆着她和裴景琛说过的话,这才恍然反应过来。
他似乎从来没有骗过她,整个人从不掩饰。
意识到身边的少女发愣,明昭坐直身子,抬起头颇为气愤地嗔怪道:“嫂嫂自己也知道,表兄他......”
“萧珞!”青年的声音在外殿响起,不过转眼的功夫,人已经走到了内殿。
裴景琛径直站到秦姝意身边,人却对着一旁的明昭阴恻恻开口,“你又说我坏话?还在你嫂嫂面前说?”
明昭脸上升起一阵红,后退两步,靠着门框,冲着冷脸的裴世子做了个鬼脸。
“哼,我同嫂嫂说实话罢了!再说了,表兄可不就是蔫坏的黑心莲?只会心疼嫂嫂,在嫂嫂面前装的可怜兮兮,略略略!”说罢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开了。
裴皇后只无声地看着他们三人之间的嬉闹,脸上的笑意更浓,如今看到自己这个侄子对秦家姑娘用情至深,她反而心中稍定。
秦姝意抱着那个彩绘妆匣,又听到明昭方才说了那么一通话,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更快,一时之间只觉得坐立不安。
幸而今日入宫请安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裴景琛捕捉到她的不自然,果断对裴皇后道:“姑母,侄儿同姝意还有事说,我们今日不留在宫中了,这就回府。”
裴皇后看到他眼中对秦姝意明晃晃的关切,只点头道:“本宫已经把你不日就要去扬州的事情同世子妃说了,如今离别在即,合该给你们夫妻留些叙话相处的日子,走罢。”
——
是夜,随着离月中越来越近,天上的明月也愈发明亮圆润,幽幽地照耀着这座巍峨的宫城,街上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
国公府亦是一片寂静,鸦雀无声,陷在黑沉的夜幕之中,只除了竹清阁,世子和世子妃所在的新房中还燃着一盏灯。
秦姝意已经躺了很久,抱着软枕,横竖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盯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心中一片空茫,怔怔地发呆。
纠结了很久,她又听到青年的一声轻叹,顷刻之间终于下定主意,低声问道:“世子什么时候走?”
裴景琛亦是轻声回答,“两日后。”
“这么急么?”秦姝意蹙了蹙眉,翻了个身,不知是在看着远处的云纹屏风,还是在透过屏风看着外间贵妃榻上根本瞧不真切的青年。
“嗯。”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回答。
“世子,”秦姝意的一弯细眉拧得更紧,语调十分不自然,但还是说出了思虑已久的话,“此行凶险,万事当心。”
裴景琛隐在暗处的脸却升起一丝欣喜,眉梢微挑,他只觉得今日因着要分离的郁气,也都被她的两句话轻巧化解,竭力控制着郁气中的激动。
“夫人是在关心我吗?”
秦姝意没有纠结,点头答道:“是。”
虽然更准确说来,她其实是在担心他;但这人一向爱较真,脾气又乖戾,再加上他们如今成了亲,已然是夫妻一体,说成关心倒也无伤大雅。
两个人都默契地不再说话,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窗外响起一阵夜风吹过草木的簌簌声响,许是今日开窗通风的侍女没注意,屋里的雕花木窗不经意间开了一条细小的缝。
“阿嚏。”榻上的少女嗓音微哑。
裴景琛倏尔睁眼,急忙站起身,赤脚走到内间,果然见木窗没关严,自是上前抵严实了才转头看向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下,仍旧睡着的秦姝意。
少女的睡相十分乖巧,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披散在床上,手里还抱着一只大红色的绸缎迎枕,纤长的睫毛宛如一把小扇,轻轻地眨了眨。
裴景琛情不自禁地蹲下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试图摸一摸她那头绸缎般的长发。
看着就很软,他想。
每离这姑娘近一点,他的鼻尖都会闻到一阵幽而淡的兰香。
许是这几日在屋里呆的久了,今天这股兰香里,还夹杂着竹清阁里惯用的沉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