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然想起梦中这人屡次和自己做对的场景,淡淡道:“可惜现在和废物也没什么区别。”
“姝儿,等他死了,我自然会如前世一般,将亏欠你的尽数弥补。”
男子温声补充,那样柔和耐心的模样,宛如在规劝迷途的稚童。
雨势渐急,四面八方的风裹挟着雨丝,雨丝之中又宛如夹杂着银针,扎在秦姝意淋湿的衣裙上。
“你做了什么?”少女声音微颤,不知是被冷风吹得,还是心中惊惶。
萧承豫从容的表情彷佛是在施舍,将手中的伞歪了歪,遮住少女的半个身子。“你本来就应该是三皇妃。”
他没有回答,可又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秦姝意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恐惧,她一步步地往后退,只觉得脑中紧绷的弦倏然扯断,震得她久久回不过神。
寂静的山林之中,只有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是真实的。
“姝儿,本王心悦于你,待本王登基,自会将这皇后之位双手捧献于你。”
“这辈子,本王发誓,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跟本王走,本王会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昔日的世子妃已经身陨,你就是唯一的穆王妃。”
萧承豫的一字一句混着风雨声,在她的耳边回响。
淋湿的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少女浑身冰冷,紧紧攥着的指尖发白。
“你派了多少人?”
见她已经猜出了大概,萧承豫也不再隐瞒,嗓音中带着一股胜利的得意。
“仲京亲自带队,人多人少又有什么关系?”
越来越冷,少女的心中迅速结起三尺寒冰,牙齿都在冷得打颤。
他竟肯提前将仲京的身份披露,那么桓王必然已现颓势,算着时辰只怕此刻两方已然交战。
诚然国公府内有一队亲卫,但带队的成均却恰好不在府中,裴景琛现在又昏迷不醒,整个局势几乎是压倒性的偏向萧承豫。
秦姝意缓缓站直,风雨落在她的身上,牙齿碾过柔软的舌侧,升起一阵强过一阵的尖锐痛意。
垂下的额发被打湿,纤细窈窕的少女宛如雨中盛开的海棠花。
她突然勾起唇角,含笑嘲讽道:“趁人之危,萧承豫,你也不过如此。”
清婉的眉眼冷意凛然,锐气尽显,分明娇小,倨傲的姿态却像极了另一个人。
下一秒却倾身上前,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
“秦姝意,你居然想杀本王?”萧承豫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逼退一步,皱眉道:“这套刀法,还是本王亲自教给你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秦姝意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并未如寻常闺秀一般,闭门不出,持刀上前。
守在四周的侍卫见状立马调转刀刃,却被萧承豫一声喝退。
少女却丝毫不曾放松,哪怕她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刀尖顿在半空,萧承豫使力一击,她的刀掉落在地。
“妹妹!”秦渊转身正见到二人交手的这一幕,惊呼一声,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被几个侍卫制住。
萧承豫卸了她的刀,心中的郁气也渐渐消散,到底是愧疚占了上风,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素帕,微微俯下身子。
“姝......”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将那张素帕死死地钉在一尺开外,射进远处的泥泞中。
萧承豫也被这箭中力道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循声向身侧的山路看去。
“你怎么还......”
“承穆王福,裴某大难不死。”
嗓音清冽,语调高昂,丝毫听不出病态。
可是那张昳丽的面庞却苍白如纸,薄唇干裂,目下带着一圈青黑。
青年一头黑发只是草草扎在脑后,素白发带随风飘扬,身上的衣袍并不如往日精致,一路冒雨而来,浑身早已湿透。
裴景琛翻身下马,衣袍空空荡荡,罕见地露出几分狼狈与疲惫。
那道挺拔清瘦的身影逐渐聚焦,秦姝意悬着的心却终于落了下去,她转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青年跑过去。
山路泥泞,几乎摔倒在地时,青年伸出胳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轻声道:“先留他一命,还没到时候。”
“我会带你回家,别怕。”
嗅到鼻端浓郁的药味和轻微的冷竹香,秦姝意这才放下心,哪里还顾得上往日的仇恨,只忙不迭地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景琛将她扶起,脱下身上的外袍给少女披上,叹道:“也湿了。”
“很暖和。”秦姝意眼眶微热,鼻端发酸,死死地裹着淋湿的外袍,一丝一毫也不肯松手。
“穆王殿下今日照拂家妻之意,裴某心领了,只是雨天路滑,下山的路不好走,我们得先行一步了。”青年面无表情地看向不远处的人。
萧承豫看着两人相依偎的亲密身影,愈发觉得刺眼,冷声反问:“世子孤身前来,不如同本王一起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