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的二人对视一眼,秦渊还是一脸不忍地让开了路。
“住手!”少女的声音微哑,撩开车帘,跳下马车看着不远处的男子。
雨势未停,秦姝意下来得急,连幕篱也没戴,就这样站在泥泞的山路上。
在她之后跳下车的秦渊见状上前,连忙将一旁的车夫搀起来。
萧承豫将这一切收在眼底,却没打断他,任由秦大公子将人扶到马车上。
等兄长和秦家的车夫上车后,少女这才勉强撑出一抹冷淡的笑,“王爷想要见我,给国公府递个帖子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旁人见了,会以为王爷是奉旨抓人下狱的。”雨珠顺着她的额发落下,幸而雨势不大,少女算不上狼狈不堪。
萧承豫撑着伞端坐在马上,一副俯视的姿态。
闻言他也轻笑道:“时近半旬,国公府上下却围得铁桶一般,本王倒是想走明路,可惜有心无力,秦姑娘不想给本王这个机会。”
秦姝意听他说完,只觉得讽刺。
他端坐高头大马,身上未曾沾染一丝一毫的雨珠,这样高高在上的虚伪模样,她不自觉地想到前世自己去求情时的场景。
是比现在还要猛烈的瓢泼大雨,她身为正室王妃,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承乾宫前长跪不起。
可是最后等到的,却是自己被打入冷宫、闭门思过的消息。
正在二人对峙之时,秦大公子重新下车,朝着不远处的萧承豫拱手道:“风雨交加,王爷若是有事,不妨回京之后再说也不迟。”
萧承豫半抬高伞,彷佛才回过神现在还在下雨,看着面前倔强的少女,心中一凛。
他翻身下马,撑着伞上前,正要给秦姝意遮雨时却被她后退两步避开。
“看来王爷也没什么要说的,那我们就不在这儿逗留了。”
萧承豫看见她着急躲闪的动作,却愈发不悦。
想到这几日愈发真切的梦境,他屡屡产生恍惚之感,再联想到少女对自己奇怪的表现,心中不由得闪过种种猜测。
她宁愿站在雨里淋着,也不肯站过来。
正像梦中的她,宁愿死在火场里,尸骨无存,也不肯向他走来。
“秦姑娘今日来此,是上香拜佛的吗?”萧承豫伸手拦住她。
秦姝意转眸看向那张熟悉的脸,“自然。”
“是为了那个卧病在床、不知生死的恒国公世子?”男子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语调却称不上客气,“你就那么喜欢他?”
秦姝意却只是冷笑一声,彷佛听到个笑话。
“我为自己的夫君祈福,又与王爷有何干?我同世子是御赐的姻缘,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夫君待我体贴入微,我自然心悦他。”
萧承豫听她说完,却疑惑道:“你真的喜欢一个废物么?”
没等人回答,他又上前一步,低声追问,“你宁肯喜欢他,也不肯看本王一眼吗?”
秦姝意看着向自己靠近的人,愈发觉得奇怪,冷笑道:“王爷这是何意?我早就说过自己命薄福浅,不敢高攀。”
“可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姝儿。”男子的声音带着固执,不肯相信她说的话。
“你会唤本王三郎,你会等在门口,你......”他的话音一顿,压低了声音,“我们还有一个孩子,你自然是爱我的。”
秦姝意听他魔怔般重复着那些她不想要回忆的过往,不由得一怔,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
眼前的萧承豫,只怕都想起来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再维持那所谓的表面和平。
“你屠我满门,我却还要义无反顾地深爱着你?王爷莫不是宿醉一夜,现在说的醉话么?”
两人站在一边,却是剑拔弩张的情形。
萧承豫思索片刻,只解释道:“那都是有苦衷的,你要相信本王,本王不会害你。”
“对,你没有害我。”秦姝意不想再听他那些虚伪的话,径自打断。
“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苦衷,可转手却杀了我的父兄,将我身边的侍女贬到掖庭。”
少女的音调平缓,眸中却闪过一丝冷意,“萧承豫,我替曾经的自己恶心。”
过去的祸事已然酿成,就算现在有了悔过之心又能如何?迟来的深情向来廉价。
当初喜欢过吗?或许有。但经历这么多次的失望,一颗心早就冷了下来。
她见到了真心,又怎么会被眼前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萧承豫见她不为所动,眉头紧皱,向她逼近,“恶心?所以宁愿选择那样一个沉迷于赏歌听曲的纨绔,也不想给本王一个重新补过的机会吗?”
秦姝意突然觉得自己低估了萧承豫的无耻程度,喉咙里的血味竟被呕吐的冲动压住,她对眼前的人又有了一个更新的认识。
那就是人的无耻,可以一再降低。
“我夫君不是废物,他比你有担当。”少女的语调坚定,下意识地偏向裴景琛。
萧承豫紧皱的眉头却倏然舒展,彷佛秦姝意刚才斥责的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