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就算知道这人的身份,现在于情于理也只能佯装不知,毕竟这一世自己同整个漪兰殿无甚联系。
“姑姑瞧着面善,只是还不知姑姑的名字。”少女眉眼也染上几分朝气,含笑反问。
还真是个不会转弯的愣头青,女子心中轻嗤,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地回答,“奴婢是漪兰殿宁婕妤身边的大宫女,名唤素音的。”
“原是宁娘娘身边的人,”秦姝意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深,朝着身后的春桃嘱咐道:“还不快去给素音姑姑奉茶?”
素音却拦住了正要往外走的春桃,又拉住少女的胳膊,急忙开口道:“不敢劳烦世子妃,婢子此番前来,也是因为有桩事需得同世子妃商量。”
随后使了个眼色示意身后的宫婢内侍尽数退出去,秦姝意见状,也将国公府的家仆都遣散。
“姑姑有何事直说即可,府里府外、上上下下都是忠心可靠的人,自不会走露半点风声。”
秦姝意面上嗔怪,适时地露出被人质疑的不悦神情。
素音站到她身边,低声道:“世子妃有所不知,隔墙尚且有耳,何况是这样人多眼杂的大厅呢?还是小心为上,没有坏处的。”
少女只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接她的话茬。
素音脸上的笑难免有些僵,又硬着头皮开口。
“我们娘娘想要请世子妃进宫一叙。”
“这是为何?”秦姝意不禁有些疑惑,这下连装都不用装,显露的自然是最真实的反应。
无论是依照什么礼节,她都没有必要去找一个宫妃叙旧,若真是要入宫,那更应该找的明明是皇后娘娘。如今回来后还没正式拜见过裴皇后,却先主动去见了宁婕妤,若是传出去,不知谁会被斥责一句白眼狼。
素音微挺了挺身子,拿出了一套惯常的说辞。
“娘娘膝下无女,听闻卢大小姐和世子妃并称双姝,一时之间很是欢喜,只想着哪怕是同两位姑娘闲谈片刻,也是极好的。”
“这么说,素音姑姑也去卢家走了一趟了?”秦姝意眸光微沉,低声反问。“是,卢大小姐已经乘着另一辆车架,先行入宫了。”女人微微敛眸,说辞滴水不漏。
“可是姑姑也是亲眼所见,这国公府里实在是大小事务应接不暇,就算我想去见宁娘娘也是有心无力。不若等这段时间忙完,我自会亲自前往,向娘娘赔罪。”
秦姝意脸上的笑依旧柔和,宛如春风,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信服与爱怜之感。
若是放在以往,或许她会毫无芥蒂地前去。可偏偏她已经得知了宁婕妤就是当年逃出来的人,又怎会松口答应赴这一场鸿门宴?
倘若漪兰殿中再发生些不可控的麻烦事,那整个布局就全乱了,这盘棋也终将被打散。
素音语调恳切,又劝道:“今日我们娘娘特地请了不少世家贵妇到场,素闻世子妃菩萨心肠,还希望您能照拂娘娘一二。”
这话说得声泪涕下,秦姝意几乎要为她这副忠心护主的模样蒙骗,只觉讽刺。
素音在宁婕妤身边服侍多年,也算她半个心腹,前世卢月婉谋害皇嗣,分明证据确凿,可是中间偏偏闯出来一个素音姑姑。
只代传了宁婕妤一道似是而非的令,便将卢月婉中途带走,美其名曰“听训”,实则是为彼时几乎要认罪的卢侧妃辟出了一条生路。
倘若当初赵家没有覆灭,依着整个郡的军马粮饷,只怕这江山已然改朝换代,换了姓赵的皇帝。
宁婕妤也不会落得一力逃亡的地步,以她的身份,自然是千娇百宠、万人之上的嫡公主。
若真是如此,今日费了好大力气请来的世家贵妇,又有几个是真的有资格能够与她见上一面的呢?
秦姝意沉思片刻,佯装无奈开口道:“请娘娘宽宥,我这边实在是脱不开身,想来娘娘一向与人为善,自是能知晓我的难处的。”
素音见她死活不松口,眉梢也带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语调不善。
“秦夫人也应了我家娘娘的邀,去了漪兰殿,怎么?世子妃如今连自己的生身母亲也不关心么?”
第87章
闻言, 秦姝意的眸光骤然一沉,原本放松地垂在身侧的葱白手指也不自觉地攥紧。
但面上的神情却不能有丝毫慌乱,更不能被眼前的人看出破绽, 是以她仍扯着笑,转身看向身后胜券在握的女人。
“素音姑姑说的这是什么话?既然家母也应邀前去, 我这做女儿的又怎好再做推辞呢?”
素音听她果然松口, 眉眼也舒展开,语带欣慰, “正是此理。”
原以为这位世子妃同其他人并无不同,只要随口编个由头,总能将人顺顺利利地带过去。
谁料她竟软硬不吃, 只如一团叫人摸不清握不住的水,圆滑的紧。
若不是自己以秦夫人作筏子,只怕这人还打算四两拨千斤地把她顶回去。
时不可待, 素音面上的笑意又深了些, 可那催促的模样却遮掩不住。
她伸手道:“世子妃, 请吧。”
秦姝意却没动,面色从容, 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就这样静了片刻, 素音先耐不住, 唯恐是这世子妃又改了主意, 遂匆忙问道:“世子妃可是觉得还有哪里不妥?”
少女含笑摇头, 眉目间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惆怅, 半感叹半埋怨。
“我还没正式拜见过宁娘娘,如今也算是初次请安, 姝意是晚辈,于情于理都该给娘娘备上一份礼的。”
素音微怔, 倒没想到是这一出,正要婉拒,面前的姑娘又脆生生开口。
“若是空手前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国公府没有礼数尊卑之别?劳姑姑在正厅略等一等,姝意去去就回。”
秦姝意说罢,还安抚性地拍了拍女人的手背,来去如风,笑盈盈地转身离开了。
素音看着少女急匆匆的背影,干脆坐在了身后的圈椅中,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方才说了那么久,她也实在口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