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靳昶微微弯下身,盯着她的双眼,“你需要思考的是,在你失去了这个身份之后,他们就会改变对你的看法了吗?他们就一定能接纳你了么?他们嫉妒会随之消失,还是会因为你失去了最坚实的护盾,而变本加厉?”
“嗖——啪!”
又一束烟花冲天而起,在夜空炸开一片绚烂的光芒,也在严靳昶那暗赭色的眸中闪过星星点点的光。
荫荫愣愣地看着严靳昶,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有理解。
严靳昶直起身来,“快去吧。”
“啊,是!”荫荫小跑着,原路返回。
在她跑远之后,老者才又看向严靳昶,神色复杂:“荫荫不过是一个孩子,你同她说那些,又有何用处?她又听不懂。”
严靳昶:“她听不懂,难道前辈听不懂么?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知道改换契约者之事?只能是你告诉她的,她不想做血钥,你便说可以帮助她,想让她配合你,毕竟抹除上一个契约者的印记,应该少不了血钥的帮助。”
老者:“……”
严靳昶:“你口口声声说为她好,却只捡一些好处说,只捡着她想听的说,她自然会觉得解除契约千好万好。”
老者指尖摩挲着拐杖:“小仙君呐,有些事情,既然算是你得了好处,就拿着吧,想得多了,反而会失去机会,此间事了,你成了白镜梦域的新主,荫荫不必成为那一群人的移动血袋子,而我,又能得个几百年的清净,这是对大家都好的一件事,何乐而不为呢?”
严靳昶:“……”
老者摆摆手:“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庆宴快开始了,你们若是想看个热闹的,可以跟着我这两个小童去瞧瞧,若是有人问及你们的身份,便说是这方天地之间化生的灵物。”
严靳昶:“他们又不傻,我们是不是灵物,他们能看不出来么?”
老者:“这里是梦域,换言之,进入这里的所有梦师,都是在入梦之后,再通过血钥,进入此地的,梦里的感觉,远没有现实当中来得敏锐,至于赤家的那些梦师,他们有些在上一任血钥还在的时候,就进入过此地,知道这里面有灵,所以这一次的宴会,赤未平也是邀请了此间的灵物的,就看大家愿不愿意去了。”
话落,老者将另一只手也放在拐杖上,重重敲了敲。
“当啷!”老者变回了那块看起来很普通的石头,滚回了那颗小树底下。
严靳昶转过身,就见安韶正抱臂背靠着不远处的一棵树,双眼盯着他,看着似乎是在发愣。
严靳昶抬起手,在安韶的面前摇晃了一下,安韶这才眨了眨眼:“嗯?”
“想什么呢?”严靳昶走到他身边。
安韶:“没什么,就是,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事,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事了。”
严靳昶:“看到什么了,能让你突然想到那么久之前的事?”
安韶一手搭着严靳昶的肩膀,“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听到了某个人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严靳昶:“你这是打算让我一点点的把你的话都挤出来?”
安韶:“……你不觉得那样更有趣么?”
严靳昶:“边走边说。”拉上安韶就走。
安韶:“喂!”
严靳昶:“说吧。”
安韶:“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我的根和同族的花根生得不一样,大家都不敢靠近我,于是……我就拔光了我根上的刺,试图让自己长得和他们一样,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相似,在我看来,也是在向他们靠近。”
严靳昶攥紧了安韶的手。
安韶苦笑一声:“那时候的我,还没生出植体呢,我拔的是我本体上的刺,连皮带茎的那种,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可疼可疼了,我根上的刺又多又密,拔出来还会继续长,我一连拔了几天几夜,它再生的速度才慢了一些,我疼得要死要活的。”
顿了顿,安韶又道:“不过现在拔是不会疼了,我现在皮厚实得很,不像以前那么嫩。”
严靳昶:“那也不准拔。”
安韶:“我那会儿好不容易扒光了根上的所有的刺,尽量让自己和其他花的根更相似,才去找和我同龄的那些花,我想告诉它们,我现在的根藤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可是……”
安韶垂眸,“他们一开始一直在躲避着我,不敢靠近,但是在发现我的根藤上已经没有刺,只是光秃秃一片之后,他们就冲了上来。”
“当然,那并不是为了给我一个拥抱,而是冲上来攻击我。”安韶:“因为,我自己拔除了能保护自己的武器。”
“也是到了那时,我才意识到,他们在惧怕我的同时,也一次次的在心里厌恶他们自己所表现出来的畏惧,但他们不想承认自己的失态,所以他们转而厌恶我,因为那是我带给他们的直观感受。”
“而当我卸下了能威胁到他们的东西时,他们就会立刻展现出他们的獠牙,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从我身上找补回来,挽回他们曾经的失态。”
严靳昶张开双臂,将安韶拥入怀中。
安韶一手揽着严靳昶的腰,一手轻抚着严靳昶的后背,似在寻求安慰,“那一天,我们打了很久,很久。”
严靳昶:“你受伤了么?”
安韶:“……笑死,他们根本打不过我。”
严靳昶:“……”
安韶:“就算我没了刺,他们照样不是我的对手,哈哈哈……”
严靳昶抬起手,轻拍了着他的后背,“你没事就好。”
安韶笑声渐歇,默默将脸埋入了严靳昶颈窝间,不说话了。
严靳昶:“想回去了吗?”
安韶楼住严靳昶的脖子,一蹬腿,跳到严靳昶身上,长腿夹住了严靳昶的腰。
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小童:“……”你们俩当我们不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