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甘十九恭谨地应了声,眼珠一转,狡黠道:“大人,卑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说。”冯观慵懒散漫地躺在床上。
甘十九娓娓道来:“明日你大婚,有没有可能,襄王突然现身,反对他的女儿嫁给你,然后将公主带走?”
“闭上你的乌鸦嘴,带着你的狗腿,从我眼前消失。”
公主大婚,依照礼制,天文官备上公主身份所应配备的陪嫁物品与仆人,如蜡烛灯笼二十副,锦绣绡金幔帐、累珠嵌宝金器、方形扇子四把,圆形扇子四把,引障花十盆,提灯二十个等。成亲当日,由皇后亲自送行,乘坐九龙轿子,八个头插钗子的童子伴驾,两边是两重围子。后边是宗正寺、皇族宗亲以及其他达官贵人的夫人。
由于姜云初是皇帝结拜的义妹,民间公主,自然没皇室公主那般隆重,除了陪嫁物品,其他皆按照民间成亲礼仪进行。
成亲当日,姜云初头戴九辇四凤冠,身穿绣长尾山鸡浅红袖子嫁衣,用最隆重的礼仪叩拜父母,告别兄长,便坐上没有屏障的轿子,在驸马的引导下,向着驸马府出发。
迎请队伍浩浩荡荡地抵达驸马府,沿途热闹非凡,鞭炮鲜花不断,围观百姓络绎不绝,皆羡慕她这位平民公主的福气。
可如此热闹喜气的气氛并未感染她这位新娘子,生父喊冤丧命,身旁没了春莹,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无法生出半分喜悦。
依照冠礼,抵达驸马府后,会举行皇帝赏赐的九盏宴会。宴会结束,皇后先回宫。公主与驸马在众人的祝福下行新婚夫妇同食之礼,礼毕,公主行侍奉公婆盥洗进膳之礼。
姜云初与冯观虽不是头一回成亲,可这回是皇帝赐婚,非常隆重,来的皆是皇室宗亲与达官贵人,一言一行皆不能失礼。相对于冯观的游刃有余,她紧张得手一直出汗。
两人拜堂后,宗亲们纷纷上前送祝福礼,姜云初触景生情,不由得忆起生父与春莹的惨死,顿时悲伤落泪。红盖头掩盖着她的头,因而无人察觉她的不对劲。
昨夜她辗转难眠,不知该不该嫁给冯观,生父死前的叮嘱依旧徘徊耳边,响彻心扉。
“不要嫁给冯观,不要相信他,他跟王振都不是好人!一定要幸福!”
可想到冯观让她相信的真挚眼神,这一回,她想相信他,给彼此一次机会。
想要让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她紧握着冯观的手,整顿心情。
然而,那如噩梦般的细腻尖锐声在耳侧响起时,一切土崩瓦解了。
“少游,恭喜你,昨夜之事多亏有你,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好兄弟。”
“昨日之事也感谢你。”
……
姜云初眸光一冷,左手一把扯下红盖头,果真瞧见了王振。
男人身着太监蟒袍,向来眼神阴毒如豺狼,可此刻却与冯观亲如兄弟,眼里带着真挚的笑意。
人群因新娘忽然掀开盖头而骚动,冯观与王振二人不解地看向明艳照人的新娘子,连回眸那一刻看上去都那般的默契。
姜云初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顷刻间,生父的惨死、春莹的惨死、宗亲的惨死,历历在目,不断充斥着她的神经,撕裂她的心肺。
原来,原来他们真的是好兄弟!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她的至亲惨死在这两人的阴谋之下!
仇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少女的理智,她木然拔下金簪,毫不留情地将簪子刺入对方的胸膛。
事发突然,在场之人皆愣住了,周围死寂一片。
冯观怔然低头看看胸膛插着的金簪,抬首凝着少女冰冷如霜的眸,脸色惨白,嘴角留下血来。
好半晌,他问:“为何?”
姜云初无视他眼里的悲伤,清亮的眸犹如寒潭:“你该死。”
“我该死?”冯观低声重复了一遍,心如刀割,“我……我只是想娶你……”
姜云初看着脸色惨白如纸的他一步步走近,止不住的泪水不断溢出,大颗大颗眼泪从她眼眶中落下。
“你让人杀了我父王,杀了春莹,叫我如何嫁给你!”
冯观震惊地看着伤心欲绝的泪人,嘴角鲜血一直流:“我没有。我不知道他们被杀了,我真的不知道。”
姜云初失望地闭上眼,痛苦咬唇。
冯观的脸色如同尸体般森然惨白,可依旧费力地往姜云初靠近:“他们是你的亲人,我又怎会杀他们,笙笙,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说得情真意切,可落在姜云初,确是虚伪至极。
姜云初感到恶心,抽出甘十九的剑,捅向冯观,眼里满是恨意:“你休想再骗我,你说的字,我一个也不信!”
剑锋穿心而过,回过神来时,她看着眼前嘴角溢出鲜血的男子,只觉得指尖的血滚烫,像要把她灼伤。
冯观一口血“哇”地喷出来,轰然跪下,大红的新郎袍被鲜血浸透大半。
“少游!”回过神来的众人忙上前来,来喝喜宴的人群骚动不已。
在场之人,姜云初的身份最尊贵,无人敢动她一丝一毫,除了王振。
王振怒不可遏,抽出一柄剑向姜云初刺过去,正巧姜云初想要杀了他,两人便在喜堂上打得你死我活。
宾客慌张躲避,周围因打斗变得凌乱不堪。
王振武功高强,力大无穷,姜云初知晓自己打不过这死太监,起了与其同归于尽的念头。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冯观察觉到,不顾身上的伤,加入打斗中,意图分开他们。
不料,王振棋高一着,趁机冯观格挡掉姜云初的攻击时,剑横在姜云初的脖子上,尽管剧烈咳嗽着,但要杀姜云初的眼神毫不迟疑。
“妖女,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