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初“哦”了一声,向侧旁避了避。
冯观见此,忽然蜷缩着身子,双手环抱着双臂,瑟瑟发抖:“我忽然觉得好冷,是病了吗?”
冷?姜云初看了看窗外的明月,夏虫在吟唱,再看旁边瑟瑟发抖的冯观,伸手探一探他的额头,并未发现发烧的迹象,遂安抚道:“你重伤新愈,应该是体虚发冷。”
说着,她拿起旁边的被褥给他盖上,岂知,在她俯身下去为男人盖被褥时,男人却仰头吻上她嫣红的嘴唇,舌尖顶入齿关,与她的舌头纠缠绞吮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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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初悠悠回魂,看到冯观一脸餍足又来气,抬脚便踹。
冯观遂了愿,任打任骂,刀剑搁在颈上都不带眨眼的。等她发泄够了,抱在怀里,情话一套接一套的。
姜云初被他哄得耳根烫软,事到如今也只好认了。
冯观摸着美人乌黑的青丝,面色沉静地问她:“笙笙,如今你怕不怕?”
姜云初摇了摇头,脸曾经的青稚之色,仿佛无忧无虑的夏花经了秋霜,渐渐从她的眉梢眼角褪去:“心怀信念,何以畏惧。”
冯观神色飘忽地闪了闪,手指转而在她眉眼脸颊上流连摩挲,轻叹道:“记得我初任锦衣卫时,目睹刺客受不住诏狱的酷刑,深夜嚼吃了自己的十根手指,失血过多而亡。那是我生怕头一回感觉到何为恐惧。如今,是我第二回 感到恐惧。”
话到此处,他的脸色变得严峻,语气诚恳:“笙笙,明日跟你兄长回南陵城吧,这回,可能我保不了你。”
姜云初抓住脸上游弋的手指,泄愤似的狠咬一口,但依旧忍不住眼眶湿润,在他的怀里宛如娇弱的兔子在低声抽泣:“我知道,每个人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对不起!”
冯观被姜云初咬得手指作痛,心头愧疚与沉甸甸的甜蜜绞在一起,难言的滋味翻腾如沸。
姜云初舌尖尝到甜腥味,才发觉把对方的手指咬出了血,忙松口,面对面地凝视着,哑声道:“我不想欠你……”
冯观挑眉:“你想求陛下?他对你心思不纯,我不许你去。”
姜云初没好声气道:“他是我皇兄,怎么就对我心思不纯了,你别乱想。”
冯观冷笑连连:“你别把陛下想得太友善,他是扮猪吃老虎,此刻巴不得你为了救人答应成为他的妃子。”
“胡说八道什么!”姜云初恼火地推开他的脸,说道,“我来之前捅了江骜一刀,答应他,若是不上药熬到明日还活着,我便跟他一起到皇兄面前求赐婚。”
冯观把嘴角一撇,露出个近乎冷酷的诮笑,这使他看起来比同龄少年要成熟得多,也阴戾得多。
“我今晚派兄弟去给他拼命补刀,让他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江骜不能死。”姜云初正色道。
“你对他还有感情?”冯观醋意横生。
“……”
姜云初不悦地盯着他,不言也不语。
冯观被她的目光看得烦躁不堪,转身躺下面对壁里,无论谁说话都不搭腔。
翌日,冯观醒来后便不见姜云初踪影,随后被皇帝召见,这一次召见,他感到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下了早朝,阳光正明媚,御书房内,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一身明黄色衮袍,彩织四团龙,两肩团龙加饰日、月章纹,雍容威严。
冯观行礼后,垂手侍立于侧下方。
皇帝看向他,目光凌厉地问道: “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冯爱卿是在怨恨朕对你忠心见疑,刻薄寡恩?竟这般算计朕!”
冯观无奈地轻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陛下对臣产生怀疑的那一刻,不就代表陛下要弃掉臣吗?相比臣和王振,江骜显然是更好利用的棋子,不是吗?”
“你与王振两人暗中勾结已早,却一直在欺瞒朕。”皇帝哂笑着起身,“朕也懒得再听你表忠心了,这次的事朕只要你守着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走到冯观身边,一只手按在冯观肩头。
冯观肩上的肌肉瞬间绷紧,随即勒令自己放松下来,一动不动。
他心底凛然,面上恭顺地说:“臣愿意赴死。”
皇帝满意地颔首,又道:“朕知晓你与昭和郡主之间有些感情,朕不想她为你的死伤心难过,与朕产生隔阂。”
“陛下是想让臣……”冯观开口,嗓音干涩得厉害。
皇帝俯身,长发带着阴影一并垂落下来,低声道:“让一个女人彻底死心,你不是最擅长的吗?”
冯观想说什么,皇帝在他肩膀上用力握了一握:“考虑清楚,再回复朕。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你完成这个任务,朕才会相信你的忠心。否则,朕将对你彻底失望,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皇帝暗示道,“冯观,你千辛万苦才坐到了这个位置,总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将所有心血付诸东流,甚至赔上自己一条性命吧?
冯观陷入了死亡一般的沉默。
皇帝又道:“朕言尽于此,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他返身坐回圈椅上,端起茶杯,好整以暇地问,“朕要休息了。”
冯观低头,盯着地面黑褐色的金砖。光滑如镜的砖面,将他的眉目扭曲地映照出来,是一头咆哮撕咬而不得脱柙的困兽。
“臣……遵旨。”
皇帝挑了挑眉,“朕劝你,别打什么阳奉阴违的主意,否则欺君抗旨之罪,死的就不只是你一人。”
冯观脸色木然:“臣无法对您阳奉阴违,只是有句话要劝谏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