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栖迟瞥了眼霜露,启唇道:“说实话。”
霜露吓得脸色发白,知道自己那套说辞漏洞百出,小侯爷根本不信她,便跪地求饶道:“是老夫人,老夫人命奴婢来的。”
她想,这事横竖怪不到她身上去,小侯爷也不能把罪名硬加在她头上吧?而且两位主子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把她送回去,惹老夫人不高兴。
长灯下,愈显宁栖迟鹤立身姿,枯落树叶落在他脚边,生出不可触及的威慑,霜露心跳渐快,底气不足的咬着牙。
然,听到他开口,“她受了惊吓。”
两婢女不知所以。
霜露心提了起来,她总觉得小侯爷不会轻易放过她。
宁栖迟声音平和,并无起伏,“你去二夫人那,抄十份佛经。”
霜露长大了嘴巴,“啊?!”
抄什么?佛经?
那天书一样好几千字的佛经?一抄就是十份?
她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小侯爷让她去抄书?
怎么都没想到是这样的惩罚,她哭喊着,“奴……奴婢还要伺候少夫人!”
她这一去,没几个月根本回不来。
小侯爷却仿佛充耳不闻,没再理会,他扫了一眼水画,转身入了房内。
水画赶忙将人带了下去,心里松了一口气,小侯爷这样做确实解决了麻烦,这丫头送走,少夫人和小侯爷怕是不用再同房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姜予收拾好床铺,见他回来,问道:“处理好了?”
她眸色清澈,丝毫不显异样,仿若忘了适才有些越线的举动。
宁栖迟漠然片刻,应了一声。
姜予拍拍床铺,唤他,“夜深了,快些睡吧。”
眼下没了糟心的事,应当可以睡个好觉了,明日还要早起请安,姜予可不想在周氏那里的印象变差。
可真等人躺到她身边,她又迟迟无法入睡。
她转过身,见宁栖迟也没有入眠,有点困惑,便道:“小侯爷,你有没有觉得,身边睡个人很是奇怪。”
片刻后,宁栖迟起身下了塌,从屏风下取过一件外衣,披在身后。
姜予坐起身,微讶的看他。
他从架子上取了一本书籍放置在小案上,又走进窗塌取下床帐。
他垂目对她道:“我看会书。”
然后落下的床幔便隔绝了姜予的视线,她听着外面悄然坐下的声响,重新躺了回去。
她可没有嫌弃小侯爷的意思,是他自行体会的,没人在旁边感觉好多了,她重新闭上眼,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而窗侧的那盏灯,却到夜色渐深,月光盈盛之时才微弱下来。
宁栖迟手指掠过书面,视线落在细纱帐的垂线上。
四周清冷,并无香气扰乱心神。
他轻闭起眼。
告假结束,宪台内人员松散,来往职员贯穿长廊,口中念念有词,亦有奋笔疾书,争执不休者。
宁栖迟去吏部消了假,转道回了办公处。
路上不断有人招呼,迎面道喜。
“监司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狗腿的人在哪都不少,宁栖迟被陛下钦点入都察院,在十三道监察御史中掌上京一余,委以重任,再加上他金尊玉贵的身份,就是寻常三品官员都不敢轻易得罪。
都事张广抱着文书给他堆上来,细细说着这几日朝廷上的变换。
宁栖迟看了眼拟好的折子,片刻后压在累累文书下。
张广有些好奇,但不敢询问。
“这几日最麻烦的要属定王一事。”张广说:“定王相中了刑部尚书家的千金,说是早已两情相悦,没几日便下了聘礼,本是良缘,可那位千金听闻了此事,竟是病倒在床,认为定王辱了她的清誉,抵死不愿屈从。刑部尚书便斥责定王花天酒地有失皇家体面,奏疏陛下遣他离京。”
定王昏庸之名素来如雷贯耳,就是陛下也极其厌恶,此番捏造事实惹怒了中枢官员,本是婚姻俗事,如今却被提到明面上,宗室和世家的矛盾愈发尖锐。
张广道:“陛下将这事丢在我们这,哪方都得罪不起,也是很难办啊。”
隔壁坐着喝茶的官员听的起劲,闻言道:“定王说他与那千金一见钟情,发乎情止乎礼,更有丝帕定情,如今刑部尚书翻脸,小姐又患重病不愿出面,说不准是父亲不许嫁呢?”
张广听了,摇摇头,“佥督大人这话说的不对,若一个女子对你并无意思,便不会管你到底对她如何亲近,所行都是公事,你以为捡到她的帕子便是定情,距离近了便是情意。你在胡思乱想些风月之事,她或许并不放在心中,只觉得稀松平常罢了。”
佥督很不赞同,“女子与男子相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定王虽荒唐,可皮相也不差,更是身份贵重,我不信那小娘子一点勾引之意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