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道:“不必拘礼,陛下可有为难你?”
男子声音低缓:“不曾。”
他并未明说,但贵妃却怪道:“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缘何要将嘴上不饶人的几个少爷关入牢里,你瞧,因为这事,珍儿都求到本宫这来了。”
姜千珍侧着眼虚看他,但似乎又顾及到什么不敢太招摇,只轻轻的喊了声,“子念哥哥。”
宁栖迟垂眸,“朝堂上的事,娘娘还是少插手。”
“你......”贵妃似乎不是头一次被他这样气着了,顷刻便平静下来,“姑姑知道,这几日天气渐冷,你怎么也不多穿些?”
姜予听着,有些兴意阑珊。
直到贵妃又同宁栖迟说了好些关怀的话,似乎才注意起她这个人,开口道:“你便是子念新娶的媳妇吧,也是本宫怠慢你了,让你吹了会风,可有不适的地方?”
姜予低眉顺眼的答,“不曾,这风倒是吹得妾身清醒了许多。”
“哦?是吗?”贵妃语气带着锋芒,护甲抵着着下颚,又道:“叫你来宫中也是瞧瞧你的样貌品行,若是一场风就能将你吹倒了,那也真担不起侯府少夫人的名头了。”
“娘娘教训的是,妾身往后一定勤勉认真,不负娘娘的训诫。”
四品八稳的回答,客气又尊敬,显示不出一点嚣张的劲儿来,贵妃瞧着她这模样,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
这姜予,样貌倒是不差,细看起来比起姜千珍似乎还要精致几分,可就是装得再好,贵妃也喜欢不起来。
她又问了些读过什么书,琴棋书画可精通,平时又做些什么,姜予一一稳妥的答了,可这答案却比她所想还要差劲。
心底愈发不悦,她挥了挥手,“行了,今日累了,你在宫中留一日吧,若是本宫想起什么未提及的,随时传唤,也好过让你再跑一趟。”
姜予征了一下,还要留宿?
可她不敢拒绝贵妃,片刻后便乖乖应了下来。
行过礼,她被宫人引领着到偏殿。
特意支她离开,留下一对有情人做些什么,不用想便知,姜予自觉地选择不在那碍眼。
可水画却不这样想,她还从未经历过这样被人轻贱的一天,“少夫人,我不明白......”
姜予瞥见桌上两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取来递给她,又自顾自的尝了一口,随意道:“有些事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贵妃无非是心里有偏爱的儿媳,自己比之不上,自然怎么做都不能入她的眼。
本本分分的过了这趟鬼门关,就很好。
倒是......她看了一眼手里的姜汤,不解了一瞬。
眼看着身后派来照顾她的宫人,她问道:“是贵妃娘娘派你送来的?”
宫人一惊,想着敬喜公公的嘱托,说话略有些结巴,“是......是的。”
渐入夜,用过晚膳,姜予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不适,她的手臂被冻伤,红肿了一片,而水画好像比她更严重,她唤过今日伺候她的宫婢,问她有没有药膏,那宫婢连连点头,提着灯离开了。
她走之后,贵妃身边的配女官敲门而入。
月光透窗,她瞧见姜予倚着美人榻,沉静的在看话本子,身侧放着葡萄糕点,不知为何,裴女官竟品出了一丝悠哉的意味。
见她过来,姜予才咽下口中的食物,疑惑看来。
裴女官忽略心中那丝异样,开口道:“少夫人,贵妃娘娘想起来一些事未询问你,唤你去和正殿叙话。”
姜予有些警觉,便问道:“明日再去不成吗?”
裴女官让出一条道:“少夫人请吧,娘娘说只需您一人去。”说罢视线冷冷的扫了一眼水画。
这是不容人商量了,姜予虚虚的叹了口气,点头应了下来,水画有些不放心,经过早上那一遭,她现在对贵妃很是害怕。
姜予安抚她道:“没事,贵妃娘娘也并没有苛责我什么,再说你留在更安全。”
怎么说的好似她这一趟是龙潭虎穴似的,水画更不安了,眼眶里都聚了水汽,对她小幅度摇首。
姜予又说了一句,“没事的。”
她打扮好,跟着裴女官朝正殿走去,瞧着烛光倾泻的正殿,她紧了紧手心,她想,顶多是敲打一番,只要自己表现的乖些,稳当一些,不说别的,起码不会有什么皮肉之苦。
她又想,这皇城可真大,拥握权利的人站在山巅,随便一句发号施令就能让她遍体鳞伤,有时候姜予会觉得,如果当时不是自己嫁过来,是不是会好些呢?
可是不嫁过来,在陆家,最后说不准是一顶小轿,抬入哪个官员的府中。
如此看来,现在这点苦又算什么呢?
忍一忍,总会好起来的,矫情,没有任何用处。
想着,她被裴女官带入了一间狭小的房舍,大部分的光亮从一块雕花的木质屏风细缝中透出,整间屋子只燃着一只烛火。
姜予回首,只见裴女官转身出了门,她一惊,几步追了过去,可门已经被‘砰’的一声带上,隔绝了所有的出路。
细碎的铁链碰撞声后,裴女官压低的声音传来,“少夫人今夜便在这歇息吧,明日一早奴婢便带您出宫。”
说罢也不管姜予急促的敲门声,转身便离开。
从门缝中窥见人走的越来越远,姜予上升至喉咙的声音停滞,她沉默良久才转身,细细看过屋内陈设,有张小榻可供睡眠,一床被褥,四周是零零散散的书架,便再没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