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的手臂狠狠的被人扯了一把,身子全然不稳,她目光所去,是宁栖迟替她扛下了这么一刀,刀剑划过他的右肩,他仿佛没有一丝疼痛,而是反手扣住了舞女的匕首,狠狠折过。
他将刀刃反推刺入舞女腹部,血色四溅之中,姜予脑中一片浑然。
他往后退了几步,脸色陡然苍白起来,喉间蔓上一口鲜血,谁都没有料到此时居然还有刺客,一时大乱。
姜予看着微微躬着身子的宁栖迟,他肩头一片血色,绷紧的下颚更显面颊消瘦。
她神色凝了凝,直到有人在她耳畔呼喊,“快来人,太医!太医!”
“姑娘,你别着急!”
春觉跟着自家快步走的姑娘,一时喘不上气,适才小侯爷被刺了一刀,众人大乱,可姜予偏偏表现的不骄不躁。
她只是差人去请了太医,然后回去安顿好了小世子,这才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小侯爷的住处赶。
可她的脚步却很快,春觉根本跟不上。
姜予一时惊醒,慢下了脚步,只是此时她已经停在了他的营帐面前,她恍惚了片息。
作为妻子,她此时来关照他最不为过,更何况适才他救了自己,理应她该来慰问,只是不知心底是什么情绪在作怪,明明之前说的那么清楚,她又何必再到他面前惺惺作态呢?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步走了进去,太医显然已经为宁栖迟换过药了,满屋的血腥气和药味参杂着,他半裸着上身,见她突然来访,下意识的扯被遮了遮身前。
他宽大的肩上布满伤疤,有一道即为刺眼,好似才痊愈不久。
姜予记得,那是同午驿时他所受的伤,他双目混然,如一尊佛像冷寂。
见她时,又似乎消融了片息。
“啊,少夫人!”从引正端着水转身,一看见她似乎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似的。
想来也是,她很少亲自踏入他的领地。
姜予尚有些局促,“我来照顾。”
“少夫人不必担忧,属下已经帮公子处理好了伤口。”从引挠了挠头,“太医说未曾伤到要害,只是牵动了旧伤,有些骇人罢了。”
从引仿佛想到什么,赶紧道:“那属下先告退了!”
他脚步飞快地走开,还不忘将四周的下人驱散,等人走后,整个屋子只剩两人一坐一立,连风声都静静。
盘旋在姜予心中的思绪盘根错节,她闭着唇,良久才上前,坐在了宁栖迟床侧。
他目光清冷,看不出一分端倪,姜予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从来都看不透他,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本想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关怀的话,可又觉得那般虚情假意,又是何必,可性格使然,她还是问,“伤口可好些了?”
攥着被子的手往上移着,宁栖迟唇色微白。
“无碍。”
态度清清冷冷,一如往日。不知怎么,姜予头一次不想同他这样,她心中仿若有种积压了很久的东西,她眉间的暗色越来越重,然后控制不住的,她往前挪了挪,问出了声。
“是不是小世子的身份,有问题?”
这是她想了许久的,她从不过问宁栖迟要她所做的事和他的筹谋,就好似这样,她就永远在他之外。
可是如今,她想知道这场突然发生的刺杀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这般护着她,暗处看护她,又是为了什么。
他目光都未曾落在她身上,他只垂着眼,窗外的月色将他俊美的面颊映衬的冷白如玉,他答,“是。”
“你让我照顾他,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吗?”姜予忍不住追问。
“是。”
“他是罪臣之子?还是先皇遗子?”
传闻当年先皇生有八子,最小的那位皇子在政变里不知所踪,按照年龄来看,小世子也可能是这一位,那么今日这场戏,就是故意要将安王一家诛杀,除去祸患。
姜予细思极恐,身子忍不住向前探进,“你为何要救他,又为何要我抚养他,难道不是触怒圣上吗?”
“你不该听,姜予。”
一道略显哑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宁栖迟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避开女子的靠近。
姜予恍然清醒。
“这些事情本就与你无关。”他咳了两声,闭目压下胸口涨起的血气,“是我该死,将你卷入其中。”
“今日你拖住了太子,我已心有愧疚。”他声音疲倦,亦带自责,他不能第一时间赶去,让她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因这朝堂冗杂,你知越多,越不能独善其身。”
“你本该好好的,偏安一隅。”
这是她想要的,狩猎时她告诉他她希望离开他,躲避他的一切。
宁栖迟睁眼,用再无波澜的眸子看向她,“我既答应了你,也不会食言。”
留在这,他只会越想越多,他贪恋她的温柔和聪慧,他不曾教过她要如何面对那些是非,可能看见她护着小世子,他总归生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思绪。
她这般好,可他留不住,也不该痴想。
“姜予。”他又唤了一句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