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深衣彩甲,戴武冠,阔步向她这方向而来,彩甲在日光之下泛着莹莹光辉,闪得熙宁恍惚间有些张不开眼。
她便想着避其锋芒。
不想赵侯却未打算对他视而不见,沉声叫住准备逃跑的熙宁。
熙宁赶忙向他行礼,言道,“赵侯。”
“免礼吧”,他心情似乎并不算好,这叫熙宁同他相处之时越发紧张起来,“收拾东西,这是准备去哪儿?”
赵侯并未收到熙宁告假的消息,心里盘算着他这几日上职的时间,算来算去才发现今日可巧,是他休沐之日。
“小妹近来状况见好,我想着找位良医同我一道,去小妹家中看看。若有能帮得上忙的,也能趁机替他们张罗一二。”
熙宁得了小孩的照顾,医好了她的耳朵,心里便总是惦记要还这恩情。
赵侯点头说好,他知道小孩家中确实困难,熙宁常同他走动着倒也很好。
又吩咐旁边人,“去把赵良医找来一起。”
赵良医上了年纪,年近五旬,已是军中良医年龄最大的一位,但他医术高超,赵侯的身子一向都是这位赵良医照顾着,等闲是不会为外人瞧病的。
熙宁赶忙替陈小孩谢过,有这位良医在,熙宁便更是放心了。
赵侯来去匆匆,再同熙宁说一句快去快回,便同他分做两路了。
二人刚到小孩家中,小孩开门见是熙宁来,立刻喜上眉梢。
“柳大哥。”
熙宁将自己在军中发得口粮都包了起来,今日给他送了过来。
她将包袱推给小孩说道,“这些留着给你们平日里吃。”
然后又问到小妹的情形,陈小孩说道,“柳大哥放心,妹妹这两日精神了许多,还能自己握着汤匙喝粥了呢。”
熙宁听到这话越发开心起来,又给陈小孩介绍着,“这位是营里最有资历的赵良医,是往日里照顾赵侯的良医,叫他给小妹瞧病,后面能好的更快些。”
陈小孩欢快地应下,将二人请进了门去。
进门看到凉月正为小妹梳头,小姑娘大概才睡醒,小脸红扑扑的,穿着熙宁上次来时为她在街上裁剪的新料子,那大红的袄子,越发让小妹看起来喜庆又圆润。
凉月在一旁叫了小妹两声,小姑娘大概玩得入迷,依旧忙碌着手里的兔子玩偶。
凉月也不强求,见熙宁带人来赶忙招呼二人宽坐。
熙宁自顾自将茶盏接过,熟门熟路的为赵良医斟上一杯热茶。
赵良医将茶盏接过放下,“就是这个姑娘么。”
“正是的,才两岁的年纪,走路还不稳当。”
赵良医沉思了下,突然在小妹耳边双手合击拍了个极响的巴掌。
连熙宁都被吓了一跳。
三人看着良医的动作不知他缘何如此。
赵良医取出手枕,将手指搭在小妹腕上品了品。
良久之后,良医无意识的簇了簇眉,接着低下头思忖片刻,一边用手抚摸着下巴上蓄起的一把羊角小胡。
熙宁想他估计正在心中计较用药治疗的方子,小孩正要问询,熙宁怕他扰乱良医思路赶忙叫他禁声。
几人便静静落座,等着赵良医的回复。
赵良医伸手在小妹的额头,眼角及后脑几个部位摁了几下,小妹大概有些难受,一直挣扎不肯配合。
他又打开自己的针匣,取出寸长的一根银针,用火烧过之后,便在小妹的头顶缓慢施针。
一直到一刻之后,良医浑身冒出汗来才算停手。
良医将几人请出门去,在厅外木桌高凳上写下方子,叫小孩前去抓药。
“这芽树之毒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不过我听熙宁说起后,在医术书上找寻良久,确有此毒的记载,那书上提起,芽树单颗果子食用后中毒不深,但是萃炼之毒毒发之时可即刻毙命。小妹叫你们医治到这种程度,实在是了不起。”
凉月赶忙给赵良医介绍,“都是我儿的功劳,他粗通些医术,我是什么都不知晓得。”
凉月的阿爹在时,也是附近有名的良医,小孩喜欢到家里的药房帮忙,还学了不少真本事的。
赵良医突然又问,“小妹是生来就聋哑么?”
众人皆是一惊。
凉月心头急跳起来,“赵良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赵良医看她表情异常,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你的意思是,小妹从前能听能说?”
陈小孩同凉月面面相觑,他的心越发向下沉了沉,“小妹一向伶俐,一岁上已经会说好些俏皮话了。”
赵良医停了笔,“可她方才,分明对我击掌之声全无动静。”
凉月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她慢慢回想这两天小妹的状况,小妹最近确实不太会回应她的话了,她还只当是小妹故意同她玩耍,因她中毒之前也常有这样调皮的举动的。
“我看你们也先莫要着急,毕竟中了剧毒,有些后遗症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小妹年纪小,家人常同她交流刺激,后面恢复起来也会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