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主摇头叹息,而后恨铁不成钢地唤了一句,“静墨——”
静墨并不将檀主的呼唤放在心上,眼睛单看向一旁的熙宁,“凭你是哪个,我为何要听你的意思?”
檀主叹气之声几不可闻,“静墨年纪轻些,往日我与观中长辈疏于管教,得能不与他一般见识,这才叫她成了这般模样。”
那道歉之意听起来倒也真诚,“既如此我同她一道向各位赔罪,清洗衣物的责任也有我的一份。”
赵侯眉头一挑,不知想到了什么。
瞧着熙宁似有松动之意,却将她拦住,“我看还是要静墨自己负责,檀主也说往日里是自己对她多有宽待,这才叫她养成这般目中无人的性子,既然如此便合该叫女君自己担一担这责任……”
静墨撩了撩自己有些散乱的碎发,梗着脖子冲撞几人,“我是什么性子,却也犯不着叫你们一众外人来说三道四。”
接着又对檀主之言嗤之以鼻,“什么宽待,什么不同我见识,不过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真要不满大可当面同我理论,如今有人来给你撑腰,以为自己不得了?”
静墨“呸”了一声,“打量谁能瞧得上,就是叫我死,都不会给你们羞辱我的机会。等我认错清洗,便让那衣物烂在那里吧。”
她觉得这下畅快许多,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口舌上占了上风,那是连夜半醒来回想都会笑出声来得幸事。
气氛一时僵在那里。
檀主却挽袖要替静墨认错,她不再言语准备直直出了门去。
“檀主,倒真是一心为了观中众人。”
赵侯赞叹一句。
“其实倒也不必如此麻烦,清洗一事暂时也可放上一放。”
赵侯微笑之中满是残忍,
“她出言不逊,一百个巴掌下去什么难听的话便都说不出来了。”
那暗卫只等赵侯一句话,只听道一声,“赏吧——”
那边已是一阵掌风而过,静墨只觉得自己脑中嗡嗡作响,她死命挣扎,妄图同暗卫扭打起来,熙宁只觉得耳边一阵刺耳尖叫,“你们竟敢真的下手,东华伯府便不会饶了你们几个。”
东华伯府?
赵侯不禁莞尔,原是这样。
东华伯的手确实是伸得足够长了些。
熙宁上下将静墨一阵打量,“东华伯是你什么人?”
她却闭口不言。
只昂着头,闭起眼睛。
那时而高傲时而癫狂,目中无人,且极爱将钱财一事挂在嘴边的模样,熙宁隐隐觉得相极了一个人。
“你不乐意说,那我便先告诉你,我是谁。”
熙宁围着她打起转来,“我是伯府里的孩子,柳熙宁。”
她“嗤”地一乐,“你撒谎倒是有两子,柳熙覃在伯府,柳熙宁在赵军,哪里会跑出一个女君来。”
她对伯府诸事似乎很是了解。
那檀主却急忙叫她住嘴,“贵人莫要同她一般见识,小孩子家在观中见了东华伯一面便觉得那算是结交。”
“檀主却还当我是孩子,我倒也不至于到了亲疏不分的境地。”
静墨想起那年郡守之女的排场,她今后也会有的。从小小的年纪长到现在,她早厌倦了躲躲藏藏的生活。再多些时日,那人自然会兑现诺言,叫她如愿以偿。
“你说自己是柳熙宁,简直滑稽,他是男君,怎能身怀六甲,说出去都要叫天下人耻笑。”
她却不一样,日后她可是东华伯府正正当当的女公子。
再没有做不完的活儿,羡慕不来的人生。那郡守家的女君,日后若有机会再见,恐怕只剩巴结自己的份儿。
结果却被暗卫以雷霆之势,又猛打了几个巴掌,有赵侯的指使,暗卫自然唯他马首是瞻。
她这下再待不住,指着祖母骂道,“你这老毒妇,唤了外人来收拾我,还当你日后的日子会好过不成,从前东华伯叫我给你些颜色瞧瞧,今次我再禀明内情,明日便叫这个假冒的柳熙宁来替你收尸。”
她这边吵吵嚷嚷,那一头的檀主本欲叫她闭嘴,却引得她越发口不择言。
简直要将老底都掏出来吓唬人。
到底只是不经事儿的孩子,几个大人一咋呼哪里能藏得住事。
熙宁方才以为静墨不过是借东华伯之势吓唬自己罢了,瞧着檀主这般坐立不安的模样便瞧出猫腻来。
“一切原皆是东华伯所为。”
熙宁甚至毫不怀疑,连祖母所说祖宅叫人强拆也同东华伯逃不脱干系。
檀主越是有心遮掩,几人便越是觉察出不对劲来。
“檀主同静墨,似乎也不单单是观主同女君那般简单的关系。”
赵侯知道这一招百试不爽,若是不去激怒静墨这胸无点墨的暴躁性子,如何能得出这样叫人惊奇的后续。
“同你们有什么相干,还是好生担心你们的下场,莫说得能只是寻个假柳熙宁在我眼前晃过,就是真的回来了,他也越不过东华伯去。”
她如此信赖东华伯,叫熙宁感叹不已,仿佛是她得了一块免死金牌,拿出来便能叫世人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