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三日后就开始搬家,杜家大多数人直接离开扬州, 留下杜遇山将庄子的最后一季收成处理再离开。虽然姜若和杜家有一点矛盾,可是等杜家离开那天, 她还是主动去送了。
姜四娘窝在府里根本没露面,小声嘀嘀咕咕,“她和杜家也不是有多熟,人家走了就走, 还眼巴巴地赶过去送行, 真当自己是位人物不成。难道是看杜家有钱,她也想分得一点好处。”
“送送怎么了?我若是和杜家认识, 我也跟过去了。”姜眠淡声说。
在姜眠小的时候,姜四娘经常对她发脾气。久病的人脾气不好,姜四娘是自然是要找身边的人出火, 太生气的时候甚至会动手打人, 而对能给家里带来银子且不常回来的姜若则是态度不错。
不过随着姜眠长大,姜四娘很少对着她发火,今日却罕见失态,吼道:“你懂什么!”
吼完之后,自己就先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姜眠盯着她的背影,眸光闪了闪。娘亲未必了解她,她却是极为了解这个娘的,姜氏心里定然是藏着了不得的秘密。
是什么呢?
姜若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动静, 而是全身心关注着扬州城的官场上发生的一件大事。
皇帝派钦差大臣巡视江南。
这其实是一早料定的事, 其实不是很意外, 真正意外的是这个被指定的大臣是三皇子顾弘阆。
皇上的子嗣不丰, 仅有六位皇子和三位公主。三位公主母妃出身都不高,不过相继出嫁嫁给的人家都很不错,可见皇上对于三位女儿的爱护之心。
至于六位皇子皇上就更加看重,不过早夭了两位皇子,这两位皇子的生母又恰好都是身份不显的。能长成的是占了嫡长的太子、外祖是陲西大吏的三皇子、母妃出身北方商贾的五皇子和皇后唯一的嫡子六皇子。
四位皇子从小就接受最顶尖的教育,为其上课的都不是当年的状元、榜眼,而是在翰林呆了几年的大学士,初次接触政务都是能吏带着,更有皇帝亲自教导指明方向,才华手段都是不缺的。
可皇子一旦有了能力之后,就会想做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三皇子自然也没有办法抵这个诱惑。他对自己认识清晰,也继承了外祖武平侯的领军才能,依然去了边境积攒军功,为自己积攒资本。
谁知道他在前方拼命厮杀,深入草原要杀到敌军腹地时,后方大本营反而出了乱子,援军没有及时跟上。导致那一战,他被受了重伤被心腹救了出来,险些没能救得回来。他非但没有任何功劳,还被扣了个贪功冒进的帽子,导致这几年才朝堂中实力大减,这几年性格越发暴戾。
后来他查出来是王家出手,便和王家彻底成了敌对。
他若是到江南来,定是要和王家闹得个不死不休的地步。皇上直接将他派出来,态度也是很明显了。
顾淮安这边已经将证据都准备好,等着三皇子直接出面,从萧家入手打开江南的局面。
三皇子也没有想到的才到江南就能收到这么一份“大礼”,捏着诉状的一角扫了一眼就立马看向顾淮安,“京城中找你都快找得人仰马翻,你那个舅舅带人找了三个月,直接病倒了。谁能想到你居然来了江南,还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凑巧而已。”也不知道是凑巧出事,还是凑巧出现在江南。
三皇子若是相信,这几年就真的白干了,不过他可不管这么多。他屈起手,在那张薄薄的诉纸上一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可真是个好东西,谢了,回头找你喝酒。”
说完,他便带着自己的侍卫直接去萧家。
在萧家。
萧通判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瞧见三皇子带人过来也没有丝毫的意外,反倒是相当热情地要迎他进门,“下官拜见三皇子,真是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早就听说三皇子丰神气度儒雅,神勇威武今日一见,果然是我们这等凡人不可比拟的。下官若是知道您来,必定是扫榻相迎……”
“成了,我今日前来可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的。”三皇子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立即有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擎住萧通判两边的肩膀,直接反剪住他的胳膊让他不得动弹。
对于这个官位的官员来说,这可以说是极有侮辱性的动作。
萧通判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哪怕被人压住也依旧挺直身体,不卑不亢问:“三皇子这是何意?”
“有人状告你借用职务之便,打死敛财,甚至牵扯数百条人命。”三皇子伸手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诉纸,贴在萧通判的身上,“扫榻相迎不必了,倒是可以将牢里扫一扫,免得地方太小,关不住你的亲朋好友。”
萧通判脸上接连闪现过疑惑、震惊以及愤怒,声音铿锵有力,“下官坐在这个位置上勤勤恳恳,为了扬州百姓不敢说殚精竭虑,也是尽职尽责!不知道是何方宵小在背后诬陷下官,但下官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任何贼子的构陷!下官这就随你回去。”
他一身正气凛然,穿着老旧长衫,悲壮得如同即将从容赴死的清高文臣。
三皇子差点就笑了,转而脸色黑沉下来,目光锐利如鹰,“将萧家一众人等全都拿下!”
萧家后院顿时鸡飞狗跳起来。
萧夫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猛然见人闯进来,尖叫着让婆子上前将侍卫全都赶出去。
“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闯进来!”
“犯法?什么法?空口白牙也敢诬陷!我还说你杀过人呢!”
“老爷,老爷呢?”
……
三皇子眉心直跳,等将萧家一众人全都捉拿时,他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一刻也没敢耽误直接带着人回了衙门。
萧家被捉拿的事情在扬州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刚到衙门就有不少人过来打探消息,萧氏一族的族长甚至亲自过来,要衙门给个说法,当然说辞要委婉得多。
“萧家世代清白,也注意归训祖中子弟,不知明毅犯了何种过错,以至于全家被下大狱?”
施意卿眼观鼻鼻观心,直接看向三皇子,看他怎么做。
三皇子坐在主位之上,正随便拿着施意卿处理的公文在看,听他说完之后,抬眼扫了过去,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嚣张至极,“你是谁?用什么身份跟爷说话?萧明毅犯了罪同你有什么关系?爷为何要给你一个交代?”
萧老爷子脸色难堪,双手拄在拐杖上。“三皇子无缘无故拘捕人,也不给个交代?我萧家尚且称得上一声小有声望,遭遇至此,若是普通百姓遇到此事,又该当如何?若司法不能公正,法度不能严明,则会令天下人都寒心啊!”
三皇子坐正身体,双臂撑在桌子上十指交叉,听出他话里的威胁。若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要纠集那些江南的蠢人将事情大肆宣扬。他目光中多了几分戾气,不过一江南世家族长,竟敢逼迫他至此,视皇权为何物?
两两对峙时,由远到近传来惊呼声。
“大人!大人!不好!”
三皇子眉心直皱,瞥了一眼身边的施意卿,用眼神表示自己的嫌弃—— “你身边的人就是这样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