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妤仪看到了她漆黑眼珠中明显的依赖与信赖,稚嫩的脸颊也白净许多,含笑揉了揉她发顶上的两个小啾啾。
“大嫂,诺诺很懂事,您放心吧。”
女人无奈,只好叮嘱女儿不要乱跑,只陪着公主解闷云云,这才离去。
元妤仪弯腰牵住那双小手,眉眼一点点生动起来,“告诉姐姐,你怎么突然想留下来?”
小姑娘年纪虽小,人也不大,咬字却很清晰。
“大哥哥走了,只剩姐姐一个人。”
元妤仪一愣,转身看了一圈。
季浓和卫疏这几日一直在调查额外的证据,听谢洵说他们昨日进山,今日便租了个房间,一直在兖州城最大的花楼寻芳阁守着;
沈清在暗处,无事不会轻易现身;
余下的十几个人有一半是此次朝廷的随行官员,剩下的又分为安国公府暗卫和节度使府上的人。
元妤仪收回目光,这些人对她一向恭敬有余,亲密不足,难怪小丫头觉得她一人呆在这里会孤单。
两人坐在一块,诺诺再懂事也是小孩子,眉飞色舞地同身边的大姐姐说着这几天的事。
这些天,兖州官府在朝廷官员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赈灾事宜,城中灾民大部分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只等今日顺利引水后,便可以将计划扩展至兖州县乡。
若是配合得当,最迟半月也可解决。
届时上京会试结束,春闱张榜,各州成绩优异的人才便会收到吏部擢选文书,朝中时局同样焕然一新。
于新帝,于所有百姓,都是两桩喜事。
等局势稳定下来,江丞相和肃王等人就算再想搅乱朝政,也绝无插手的空隙。
元妤仪默不作声地摩挲着有些发麻的指尖,淡淡想,等尘埃落定,她便重新回到承恩寺。
那里虽冷清,却安静。
远离人世繁华,往后时光寥寥,不过须臾之间,在袅袅檀香中,若能忘掉这些经历,也好。
忽然耳边兴高采烈的童声渐渐变小,元妤仪涣散的思维悄然回笼,却见小姑娘献宝似的从衣襟里掏出一块饴糖。
“姐姐,我阿娘说,吃糖会开心哦!”
元妤仪闻言微怔,看她执拗地捧着那块糖,便接了过来,笑着捏了捏那张柔软脸颊上的小梨涡。
诺诺见她收下糖,开心地晃了晃,小圆脸笑成了一朵花,梨涡嵌在稚嫩的脸庞上,格外可爱。
元妤仪含笑望着她,然而下一刻眼前却骤然一闪,仿佛被折射的光刺中。
隔着小丫头活泼的身影,她清晰看到远处密林中的一簇铮亮箭头,那根弦正在逐渐拉紧。
来不及思考,元妤仪立即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诺诺抱在怀中倒了下去,嗓音急促。
“有刺客!沈清!”
与她的话音一同响起的是羽箭破空的声音。
那根羽箭失了准头,直直地插在元妤仪身后不远处的的树干上。
被她一喝,周围密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些躲起来的刺客行踪暴露,攻上前来。
守在原地的侍卫立即抽剑防备,可留下的并非个个都是勇猛善战之人,节度使府上的侍卫更像绣花枕头,没几招便被狠狠踢出战场。
只有安国公府的暗卫还能抵挡一二。
不远处两个黑衣刺客对视一眼,同时向她这边攻来,沈清见状立即回防与他们交手。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元妤仪虽不习武,却不难看出这次的刺客远比上次的武力更强悍,且配合默契,根本不像普通的贼人。
这一应配合招数,反而更像被人专门豢养训练的死士,同为死士训练的沈清应对起来,便有些吃力,只能勉强抵住。
“殿下,快离开此地!”
沈清挑剑正撕开其中一个刺客的蒙面黑纱,刺客额头上的一个印记格外眼熟。
元妤仪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谢洵在青州宣城设局时,捉到的那两个活口脸上也有同样的标记,他们亦是死囚。
话音刚落,沈清索性取下背上剑鞘,又与那两个刺客缠斗起来,双方攻势愈发凶狠。
元妤仪心里有了考量,不再耽误,拉起身旁小姑娘的手便朝着来时的路跑。
偏偏前面的路战况更加激烈,这波刺客几乎杀红了眼,安国公府的暗卫占了人数下风,竟隐隐呈现败退之势。
眼见乱刀就要劈在自己身上,元妤仪当机立断往反方向跑,左右谢洵在山中河道,她总能赶上。
诺诺年纪小,自然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心里怕极了,只死死地拉着元妤仪的手腕,拼了命地跟着跑。
风声在耳边刮过。
元妤仪拼命回想着今晨在桌上看见的那张地图,从图上看山麓河道自然无比清晰,可是现在站在林中,却像走进一个没有终点的迷宫。
树木遮天蔽日,周围的草肆意生长,几乎没过脚踝,在这里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四周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草木的瑟瑟声。
元妤仪牵住身侧小丫头的手,带她躲到一个土坡下,坡上长着许多一人高的荆棘丛,是个极好的隐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