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羊扒着司樾,“你还等什么呢!子箫危险了!”
司樾还没说话,困在花团之中的恒子箫却蓦地抬眸。
他死死盯着槐树,眼神如利箭一般。
方才那过于雷厉风行的剑势和暴躁的杀气,确有两分是为了掩盖恒子箫动摇的内心。
他反驳不了槐树的话,只能虚张声势。
但在槐树说出这句话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他右手紧握住剑柄,撑住自己的身体,左手抬起剑指,咬牙默念法诀。
他身体动不了,可体内的法力并不受阻。
猛然间,他收了剑指,左手也握于剑上。
槐树呼吸一滞,直觉不对,立刻念咒,凝起双倍数量的槐花瓣,将恒子箫紧紧锁于期间。
白色花团之中,少年低垂着头,单膝跪地,双手拄剑,墨色的发尾垂在身前一侧。
隐约间,空中轰起一声遥远沉闷的雷鸣。
恒子箫上无父母,下午兄弟,只有一面刻在背上的灾印。
他知道自己卑贱、弱小、不讨人喜,对司樾来说,他远远够不上“弟子”,只能算是一个随行。
正因如此,恒子箫力求尽善尽美,他讨好司樾,努力修炼,为的就是能让师父认可他的能力、认可他这个徒弟。
或许是他错了,或许槐树才是对的,可恒子箫不管对错,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能让师父蒙羞!绝不能当着师父的面败给他人!
槐花收紧,浓郁的花香闷得恒子箫喘不过气。
他咬紧牙关,自丹田发出一声厉喝,双手之下,长剑硕硕,烈火与暴雷齐鸣,顺着剑脉,轰然砸入地里!
轰——!
雷火爆燃炸开,荡起一圈红蓝交织的激浪,将他周身数万繁花尽数破开!
恒子箫自乱花之中提剑奔走,双眼微红,死盯着惊愕的槐树。
他举剑而下,缠雷带火,那双黑眸在槐树清澈的眼中倒映出了一片扭曲的执念。
他不能败,他不能丢人,不能让师父觉得他无用!
“嗬——”长剑势如雷霆,自槐树头顶落下,直至劈开大地,落下一道被雷火焚黑的地缝。
恒子箫这一剑没有落空,女人的身形却在他剑下化为一抔白花,散落满地,不见人影。
纱羊僵着身子问:“她死了吗?被杀死了吗?”
恒子箫的剑法远超纱羊想象。
她看着恒子箫从小练剑,在纱羊的印象里,恒子箫只是个勤勉用功的小孩,毫无实战经验,所以方才如此焦急地催促司樾帮忙。
可她不想,恒子箫初次下山对上妖魔就有如此纯熟之应对。
他剑中气势绝非初出茅庐的小道士,一上来便饱含凶煞之意。
纱羊不禁想起恒子箫刚到裴莘院时,那一天晚上,只有六岁的他扑倒了恒婷珠,取出怀中的筷子,心平气静地取她性命。
她一直以为,恒子箫上一世成魔,都是赵尘瑄之过。
可难道有些东西真是与生俱来、挥之不去的么……
恒子箫胸口起伏着,没有放松警惕,忽而间,一道空灵的声音自恒子箫身后传来——
“你,果然不是善类。”
他挥剑转身。
十丈开外,槐树孑然而立。
她的面上再无柔婉的笑意,徒留一片冷然,鬓上的两串槐花也只剩下了一串。
“你比妖魔更加可怕。”槐树提起长裙,一字一句道,“我要除了你。”
她拎着裙摆两侧,那厚重的裙子被她提起,裙摆处的狼毛离了地,一丝黑红色的鬼烟从她裙底钻出,弥漫在了空气当中。
恒子箫后退半步,瞳孔微缩,眼前的景象令他胃部翻腾,那随着气血上涌的暴戾都退去了两分。
槐树的裙摆之下,忽然探出了一只血手。
那只手血肉模糊,只有骨肉,没有皮肤。
血手之后,一个恍惚是被剥了皮的人爬了出来。
一个、两个……
她的裙下不断有这样的怪物爬出。
它们身上是糜烂的血肉,从头到脚没有一块皮肤,行动之间滴下黑红色的黏稠腐血,那血落在地上,便将土地烧出一个黑洞。
纱羊倒吸一口凉气,又贴紧了司樾,“这、这不会是那些死去的‘花侍’吧……”
一共十三人,他们摇摇摆摆,行动迟缓地朝着恒子箫围去,将他包围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