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雷……”恒子箫怔忪地望着纱羊, “昨晚打雷了?”
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西边传来的雷, 后半夜到我们这儿了。”
纱羊担忧地摸了摸恒子箫的额头,“子箫, 你昨天实在是太累了,再休息几天吧, 梁家母女我和司樾去送就行。”
“不!”恒子箫脱口否决,他从床上下来, 看见了坐在桌旁吃粥的司樾。
他立即朝司樾跑去,坐到她边上,对着纱羊匆匆道,“我和你们一起。”
恒子箫的语气急促,尚有两分慌乱。
他不要一个人待着,他再也不想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了。
“哎呀,”纱羊笑了笑,“瞧你,果真是做噩梦了,别怕别怕,梦都是反的。”
见纱羊没有要丢下他,恒子箫才松了口气。
他目光移到司樾身上,司樾扯了张葱油饼,里面夹上大葱和蒜,吧唧吧唧地嚼着,在恒子箫看过来时,努了努嘴,“喏,桌上有信。”
桌子上除了早饭,还有一只纸鹤,是从裴玉门寄来的。
恒子箫这才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他定了定神,伸手将纸鹤展开。
回信的是白笙,告诉他今天下午就派人来接应,他把梁家母女送到附近站台即可。
“大师兄答应了。”恒子箫看完,总算有了点值得高兴的事情,“他说正好附近有弟子在办事,今天下午就可以顺道送她们去修真界。”
“动作蛮快嘛。”纱羊笑道,“白笙对你真是亲师父般的上心。”
她这话意为捧高踩低,不过踩低之人并不在乎,又扯了张葱油饼。
恒子箫看着司樾,不禁想起了梦中之事。
见恒子箫又发起了呆,纱羊咦了一声,坐到桌上,“子箫,你还在想那个噩梦么?你不是胆小的孩子,那梦到底有多可怕呀。”
恒子箫喉结一滚,艰涩道,“很可怕……”
“说来听听?”
恒子箫垂眸望向自己的手,他双手抵在膝上,不知不觉紧握成拳。
“我梦见……我修炼了一种邪功,”他低声开口,“虽然练到了很高的境界,可命不久矣。为了续命,我不惜杀人夺宝,对人施以极刑。”
纱羊一愣,又听恒子箫低低道,“我很害怕,想要找师父和师姐,可梦里的我所修邪功,似乎……就是师父传授给我的。”
“什么…”纱羊瞳孔一缩,“你居然做了这样的梦。”
“污蔑,纯粹是污蔑!”司樾用大葱指向恒子箫,“你自己说说,十年了,我有传给你什么功么。”
“是……”恒子箫也知道,司樾是不可能这么对他的,但在梦的最后,得知是师父故意传授给他这样的邪功时,他还是忍不住伤心。
“等一下!”纱羊打断两人的对话,飞起来问恒子箫,“你知道你师父传给你的是邪功?”
恒子箫点头,“是一种极为霸道的功法,让雷火灵根的我都体寒发冷。”
纱羊紧接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后没有和你师父反目成仇吗!怎么还称他为师!”
她急切的神情让恒子箫有些奇怪,“师姐,只是个梦而已。”
纱羊一顿,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激动了,讪讪道,“呃,对、只是个梦而已……”
她嘴上这么说,可脸上的表情却绝不是在儿戏,噤声之后依旧是满脸凝重。
纱羊的反应太过反常。
恒子箫本以为说出来后,师姐会好言安慰他一番,可她却仿佛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那些梦的确很真实,恒子箫在书中读过,神佛点化世人时,会让他们在梦中预见未来,以此警示。
莫非那真的是他的未来?
恒子箫顿时想到了那三座牢房。
梦里的疑惑照应进了现实,如果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长大后到底成为了什么人、那时师父和师姐又作何感想……
他甫一深入思考,刑室里的酷刑便霍然冲出,霸占了恒子箫的思绪,令他脑海里全是血腥、惨叫和哀嚎。
想到男人血肉模糊的双臂和上面密密麻麻的虫子,恒子箫不禁脸色发白,胃里也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昨晚看见槐树放出的血尸时他便恶心作呕,梦中见到了血尸是如何制成后,更是怛然失色,久久不能平复。
读史书时,剥皮萱草一刑司空见惯,下令者随意,他看得也随意,然亲眼见到后,恒子箫不禁惶然——
到底是怎样的仇恨、何等的恶毒,才会让人发行并采用这样的酷刑。
他想,若真是神佛托梦点化于他,那他已然领会。
不管梦中的那个“主上”如何,他恒子箫绝不会如此轻贱人命。
他绝不会活成那等模样,绝不。
司樾瞥见恒子箫几经变化的脸色,勾了勾唇,咬下了手里最后一口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