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司徒晟却说京城宅门里做管事的,都是些比主子还会享受的油滑之辈。
出门的时候,各个府宅管事们都是互相比行头, 比月例, 比排场的!
她虽初涉管事行当, 但也不必做京城里的一股清流。
主人宽仁,她又何必吃苦?于是, 司徒晟竟然拣选了间大房,要收拾一下给琳琅住。
楚琳琅知道司徒晟图方便, 将他自己的卧房也设在了书房里, 所以这件大屋, 其实是这宅子原本的主人房。
将来司徒晟娶妻成家,都是要在这洞房花烛的。
她顶着管事的名头,住主人的卧房,这也太嚣张了吧?
可司徒晟却说反正他也不住,总不能辜负了这一室的好阳光。
说话间,他已经拿起了锤子,又和观棋一起帮着楚琳琅修整房间,让府中新来的女管事住得舒心惬意些。
人家都这么礼贤下士了,楚琳琅若再客气就显得太矫情。
所以趁着那主仆二人修补房梁时,楚琳琅干脆带着夏荷出门买菜,好好犒劳下她慷慨大方的好东家。
等楚琳琅走了,观棋这才小声对司徒晟道:“大人,你还真留她啊!您不怕她……”
司徒晟垂着眼眸,捶着钉子,过了一会才道:“她知我江口旧事,留在府中,总比在外边好。”
观棋听了觉得有些道理,这女子若是泄露了大人的身世,难免要被有心人利用,留她在身边,若需要消除隐患时,倒也方便下手。
不过观棋又觉得主子对这刁蛮娘们太心善了,要控制她的话,法子千百种,何必把钱银都给她,让她掌家?
他想再说什么,可是厨房传来了炒菜的声音,还飘来一股股的香味。
观棋默默咽了下口水,突然觉得暂且留着楚琳琅也不错,那个娘们虽然小时刁蛮,可她现在炒的菜……真好吃!
就这样,仿佛没有人烟的大理寺少卿的府宅,从此开始冒起了人间烟火。
有热菜三餐的日子,让观棋吃得有些热泪盈眶。只是新来的女管事,显然是拿了鸡毛当令箭,真当自己是一府管事了!
当观棋吃完了饭,按照往日的习惯,将碗往桶里一扔,便准备回屋睡觉。
楚琳琅却绷着脸叉腰立在他跟前,让他把碗都刷了,把院子打扫了再休息。
观棋朝着她瞪眼,她便皮笑肉不笑地要扣他的月钱。
观棋连忙望向主子,指望着他替自己说话,没想到司徒晟背着手去了书房,一副诸事皆由女管事操劳的放任。
冬雪可看不惯观棋比主子还有架子的德行,看他不服管,吊着眉梢在一旁数落:“吃饭夹菜时,筷子伸得比主子都勤!不过是洗个碗就推三阻四!大人从哪个人牙子手里买来的金贵少爷啊?我可是头一次见,那几只脏碗能在这么冷的天里长霉毛!”
观棋被奚落得脸儿紧,不服气道:“这几日,我都是跟大人值夜,忙起来连家都回不得,连着几日没睡整宿的觉了,得了休息自然想补觉啊!再说了,你们不来,也不必开火,平时更没有刷碗这活,我也是一时忘了……”
说完,他便要去洗碗。
楚琳琅看着他眼下的黑眼圈,再想想这几日城中的情况,便知他没有撒谎。
于是她便大度挥了挥手,让他补觉。毕竟观棋跟在司徒晟的身边,与那些贼人凶徒打交道,若是休息不够,出了意外,也是担待不起。
可惜观棋被冬雪说得上脸,实在不好意思休息,不但刷了碗,还劈了柴。
事后,观棋跟司徒晟告状,说楚琳琅这婆娘太凶,要不然,还是早点处置了她吧。
司徒晟却淡淡道:“前些日子你将我惯穿的衫都洗破了,她说得哪有错,是该罚你的俸银了!”
观棋挠了挠头,尬笑着赶紧出了书房。
而司徒晟则依旧躺在书斋的躺椅上看书,抬手间,袖口的花纹很自然便映入眼帘。
他身上穿的这件,就是观棋洗坏的衫。
只是原本被洗坏的袖口处,被人巧手用同色的布料又滚了一道嵌边儿,同时还用淡蓝色的线,绣了一圈水波纹。堆砌云涌的线条,在素旧的袖口添了别样的素雅情致。
那日楚氏在巷口装模作样地等他,手里缝的正是这件。
类似这样的水波花纹,他其实以前也在周随安的领口衣袖上见过。
而如今,这一弯水纹却蜿蜒流淌到他的手腕间,细细密密,极致缠绕……
再说周家,那日休妻,最后竟是闹成砸房子。
赵氏觉得安氏办事不地道,说好的能保住两间铺子,到头来却卖了周家的好处去稳住楚氏那泼妇!
所以楚琳琅走后,赵氏就跟安夫人急了眼。
这位安姨母压根就没瞧得起周家。如今她总算吓唬走了楚氏,谢家的银子也落入她的口袋,她也懒得跟周家母子虚以委蛇,只假笑恭喜周家扫清了障碍,终于可以跟谢家接亲之后,就拍屁股走人。
她今日被楚氏指着鼻子骂,心里可是憋闷呢,只一心想着该寻何人再整治那妇人,叫她彻底闭嘴。
周随安却如丧考妣,只觉得自己的心像厅堂一地残垣,空荡残破得很。
出了厅堂,周随安看见自己的妹妹正拉着鸢儿的手,幽幽瞪着他。
这些日子来,安姨母总来兴风作浪,周秀玲也总算清楚了嫂子当初半夜离家出走的缘由。
她方才听到了前厅的喧闹,但不好意思出现在嫂子的面前,只能扯着鸢儿去后院哄着她。
当妹妹的不好说兄长,可鸢儿却毫不客气,指着周随安道:“你欺负母亲,是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