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回程的路上,过往的船只似乎多了起来,总有那一两条船,不远不近相伴而行。
每当这时,隋七都会眯着眼看。不过那些船同行一段后,便会从其他的水道分开,朝着各自的目的地离去。
眼看又走了十多天,这日夕阳下山时,因为中间有船工不小心弄断了桅杆缰绳,害得帆都落下了。
于是修船耽误了行程,过了歇宿驿站,附近又没有村镇,所以船队寻找了江中一块绿洲,横船休憩。
除了看守的侍卫外,船上的人也都早早睡去了。
楚琳琅和孙氏住的船儿太小,不像大方舟那么稳。夜里在这样的小船上睡,便漾得人很不舒服。
琳琅在离开江口前,特意跟当地的渔夫买了可以搭窝棚的草席子,只要寻一片地,再用木棍简单搭建一下,就可以变成简易的窝棚。
此时正是夏季,也不必担心夜里会受凉。
只要不下雨,铺上被褥,就可以在平实的土地上安稳睡一觉。
隋七爷是个能人,那窝棚搭得好,如此搭了三个,琳琅和娘亲睡在一处,两个丫鬟,七爷跟王五各得一处。
如此睡到半夜,楚琳琅突然感觉隋七爷在窝棚外低喊:“楚娘子,醒醒!”
楚琳琅探出了头来,却看见隋七爷蹲在地上,警觉地探看着四周,同时低声道:“将孙夫人喊醒,你们都莫声张,有船向我们
这靠近。”
楚琳琅屏息静听,却只听到哗啦啦的江水声,不过她相信七爷的判断,绝不会无缘无故半夜叫醒人的。
如果真有船靠近,那就奇怪了。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深夜,压根不会有船再走夜路。
不然天黑晦暗的情况下,看不清水下情形,一旦触礁,就是灭顶之灾。
当然也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有水匪靠近,要趁夜摸上船杀人越货!
楚琳琅家里就是做盐商起家的!对这些水匪的套路实在是太熟悉了!甚至她以前还遇到过当水匪的江湖豪客,自然也听说过他们的一些行规手段。
想到这,楚琳琅的脑子微微起了个激灵。
要知道他们这个船队可是一直行驶在运河之上,两岸有许多水路驿站,并非水匪惯常出没的偏僻水路。
这些匪人在打劫前是要踩盘子的,他们的行规就是不碰“硬茬”。
这个“硬茬”就包括朝廷的官员和官眷。
原因无他,打劫这一次后患无穷,很有可能就此捅了马蜂窝!
而他们这船队一路浩浩荡荡,光是那代表大晋脸面的方舟就可以吓退无数宵小,更别提随行的还有四船官兵了!
这岂是一般小水匪能吞下的盘子?
若真有人胆敢下手,明显就是冲着官眷船队而来的。
楚琳琅低声道:“若真有船入夜靠近,恐怕来者不善,他们是要越货……还是劫人?”
若为了财物还好,不过是上船打劫,他们的船上有水军,不见得会吃亏。
可只是杀人或者劫人的话,那么只要派出几个水性好的贼人,嘴里叼着芦苇杆,泅到船下,将船底凿开就好。
等大船倾覆,人都落了水,只要拿网子一捞,落在水里的人都要束手就擒,是杀是剐任凭处置了。
她记得傍晚时,那些水师官兵们似乎从方舟的贵人那得了赏赐,是好几坛子的酒,也不知这些官兵们有没有喝得酩酊大醉。
隋七爷在绿洲走了一圈,眉头皱得老紧,低声道:“这几天,一直有船在跟,他们换船太频,倒是蒙蔽了我,我起初也以为是顺路。现在想想,那些船倒像是换班踩盘子!现在听不出来了多少船,我们现在走应该是来不及了。”
在叫醒了楚琳琅她们之后,隋七带着王五便往水师营的船上跑,去通知那些兵卒。
看那兵船上灯火摇晃,笑声不断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看来这些久居盛世的官兵在警戒性上,远远比不过十二年前,曾经浴血杀敌过的老兵。
楚琳琅咬牙想了想,让夏荷照顾好母亲,便带着冬雪奔去了方舟。
那守卫方舟的士兵认得楚娘子,见她过来,以为她要回船上取东西,便让她上了船。
当楚琳琅登上高大的方舟时,展目望向水面,在一团漆黑里,依稀终于听到了有大船驶来的声音,不过很快,那水声似乎停止了。
琳琅暗叫一声不好。船动的水声停了,就说明那些靠近的船怕被他们发现,便远远停了,说不定已经有人下水,开始朝大船游过来了。
她顾不得多想,连忙先去敲齐景堂夫人华氏的房门。
当华氏开门之后,她便小声说了自己仆从的发现,并说出他的分析——可能是有水匪要趁夜袭船。
华氏睡梦里被叫醒,有些发愣道:“不能吧?我们可是有四船官兵护卫呢!”
楚琳琅急得差点跺脚。她怎么忘了,这些都是京城富贵窝里生长的妇人,她们跟自己不一样,并没有押解过盐船,在水面上讨过生计的,她们更不会知道水匪来袭的可怕。
可就在这时,有人在她身后道:“若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办?”
琳琅回头一看,陶雅姝披着一件披风正立在自己身后。
原来陶雅姝也是不太适应夜宿船上,所以有些失眠,方才她正好立在船后,听到楚琳琅上船的声音,便跟了过来。
楚琳琅见她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话,立刻简短吩咐道:“事不宜迟,赶紧下船!先去那绿洲上,只要不落水,有官兵保护,他们人数若不是太多,就奈何不了我们。”
陶雅姝听了,立刻吩咐自己身后的丫鬟婆子挨个敲门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