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他家无后,这才买了男孩延续香火。
这孩子是抱养来的无疑,毕竟同村的老人都知道。
而且那孩子抱来时的襁褓皮子,还有当时穿的小衣也都在,翻出来后,跟卷宗上三皇子失踪时的襁褓花纹式样都是一样的。
当司徒晟带人去见谷有金时,谷有金正光着膀子杀猪,一边挥舞着菜刀,一边粗声问他们是不是来买肉的。
司徒晟也不说话,仔细打量那张被肥油塞满了的脸。
屠夫家做菜最不缺猪油下水。这谷有金人到中年,更是发福得厉害,腰带险险都勒不住裤子,双眼也透着一股子乡民的粗蠢。
这样撑变形的长相,也看不出他有几分像陛下。
可是如今证据都指向了这谷有金,司徒晟也只能先将他带回京城,交给陛下看看。
那谷有金见自己被一群官兵带走,也是吓破了胆儿,颤音问:“诸位官爷,我也没有犯法,为何要来抓我?”
司徒晟只能言简意赅地解释:“有位贵人曾经失了孩儿,想着请你去见一见,看看是不是他失散的骨肉?”
谷有金倒是老早就在村人的口中知道自己是被抱养来了的,一看这架势,竟然大喜过望,连忙问司徒晟,他亲爹是不是大官,家宅安在何处,有多少良田牛羊?
司徒晟并不愿多言:“公子不必心急,到时候您自会知道。”
当谷有金被恭请回驿馆的时候,楚琳琅隔着窗子,看着那位流落民间的三太子,只觉得一双眼都被油花飞溅到了。
她一时哑然,并非以貌取人,只是想到那三皇子府里新婚的陶雅姝。
难道自己那清雅多才的好友,嫁给的就是这样的……
楚琳琅有些不敢信,趁着司徒晟回屋的时候,连忙问:“会不会搞错,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
司徒晟看着她,沉声道:“所有的证据,都能证明他是那婆子抱来的。而且他当初的小衣,还有襁褓都是太子府的旧物,而且根据陛下给我的卷宗,三太子左腿有痣也都与他吻合,所以,应该是他没错了。”
这卷宗上记录的特征也不是十分详细。不过司徒晟认为,给天子寻儿便像失物招领一般,肯定不会将所有的特征详细记录。
所以司徒晟也不知道皇帝有没有藏私,还保留其他的特征,这就只能留待天子亲自查证了。
楚琳琅越听心越往下沉,再次问道:“那他可有娶妻生子?”
司徒晟点了点头:“娶了外村的女子,生养孩子三个。”
楚琳琅已经说不出话来,她讷讷道:“那……雅姝该怎么办?”
司徒晟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楼下。
那个谷有金似乎吃了一半,便跑出来,蹲在门槛上端着饭碗继续吃,然后打了个饱嗝,站起来走到驿馆帮佣的一个年轻的侍女前,在那里没话找话呢!
“小姑娘,多大了?在这帮佣能赚几个钱?我跟你说,我可是有钱人家丢了的孩子,以后我衣锦还乡,你去我那做事啊,你长得这么俊,在这当下人就可惜了……”
也不知那小姑娘回了他一句什么,那谷有金笑得下巴的肥肉都乱颤。
司徒晟看了一会,沉声道:“你若是陛下,思念多时的儿子是这般情状,该如何?”
楚琳琅看了司徒晟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帝之所以惦念三皇子,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三皇子是自己心爱的女子所生的孩子,并非全然父爱。
不然他宫中那么多的孩子,有些陛下都叫不出名字来,怎不见陛下对那些孩子雨露均沾?
若三皇子刘翼一表人才,学识过人,长得再像故人一些,也不枉陛下这么多年来的思念。
但是现在,千辛万苦找回来的三皇子,却是个满脸油花,见识浅薄的屠夫,只怕陛下看上一眼,就能全断了念想吧!
这么拎不上台面的三皇子,陛下就算认下,能不能公之于众都不一定呢!
所以她担忧陶雅姝委身屠夫,有些为时过早。
司徒晟此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寻回三皇子,既然寻到自然要即刻返回京城。
不过在回京前,他倒是带着琳琅,抽空同在北地的李成义见了一见。
李成义听说司徒晟来了,亲自出了兵营相迎,并且陪着他一起登上了城楼。
晋军现在驻扎的地方叫腾川,距离杨巡将军当年战败的负水并不是很远。
只是负水现在已经是荆国人的地盘,立在城墙之上,只能隐约看到远处一条绵延的河流。
司徒晟眼望着负水的方向,闭上眼睛,能感受到的除了塞外冷峻的寒风,还有一股刻在记忆里的恶臭腥味,还有绵延不断的厮杀声。
那时年幼的他,只能无助地躲在辎重的腊鱼木桶里,捂着嘴听着外面的厮杀,却绝未想到当他从木桶里跌落出来时,他祖父的无头尸体就那么横躺在他的面前……
“司徒大人,你怎么……”李成义诧异的低呼声打断了他的痛苦回忆。
司徒晟缓缓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正手握插在城墙上的旗杆。而坚硬的木旗杆此时竟然被他的大掌捏得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松开了手,淡淡道:“只是想起了当年负水之耻,心气难平,让李将军见笑了!”
李成义恍然明白,感同身受道:“哪个大晋好儿郎能忘了负水之耻!只可惜当年杨老将军不察,一时身受埋伏……”
“此言差矣!”还没等李成义将话说完,在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老迈的声音。
司徒晟回头一看,却看到了李老将军和一个中等身材的清瘦老者一起立在了他们的身后。
说话的人,正是那老者。
李成义见父亲来了,赶紧过去施礼,同时问道:“请问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