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司徒晟离京已经两个多月了。
既然三皇子寻回来了,自然需要陛下亲自确认。
而陛下则早早就等在了行宫,迫不及待地等着这个失散许久的儿子归来。
跟陛下一样翘首期盼的,自然也少不了一国储君。
此时他正在太子府的小水轩里拿着鱼食悠闲喂鱼,还问身边的亲随陈放:“都安排好了?司徒大人这次劳苦功高,若是不够热闹,可有些对不起他!”
陈放嘿嘿一笑:“找到三皇子这样震天的功劳,怎么能让司徒晟这么悄无声息呢?请太子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
太子听了,冷笑着将手里的鱼食尽数扔入池中。
他精心布置了这么久,就是要让司徒晟好好品尝下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一个陛下爱宠的权臣,却妄图混淆龙嗣,送个假冒的赝品呈到宫中去。
若是父皇一旦察觉,必定生疑,一个毫无背景的布衣臣子,若失去皇宠,就看他还会剩下什么!
再说那谷有金,先前入京时,还有些兴奋。
可这日,司徒大人领着他去见亲人时,却是越走身边陪同之人越少。待马车入了皇宫的大门,又在一处宫殿前停下时,初下马车的他,整个人都晕住了,腻在肥肉里的眼就不够看了。
谷有金只能怯怯跟在司徒晟的身后,颤声问:“大……大人,我那亲爹,究竟是干什么的?怎么住这么大的院子,还有这么多的侍卫,这……这得做多大的官啊!”
司徒晟回头看着刚刚换了一身新衣的谷有金——这人收拾整齐,却依然如肥猪披绸,并不见整齐的样子。
等到了陛下的御书房前,司徒晟首先进去施礼道:“陛下,人已经在御书房外等候了。”
老皇帝已经等不及了,他先前已经看过了司徒晟从北地带来的物证,那手镯和襁褓小衣,的确是小三被偷时的物件。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儿子,陛下也是止不住的激动。
只是当谷有金粗苯的身影映入陛下的眼帘时,老皇帝明显身子往后一靠,默默倒吸一口冷气,死死瞪着那瘫在地上的胖子后,微微提高了嗓门问司徒晟:“是他?你没有搞错?”
司徒晟恭谨道:“一切证据都在,他应该就是了。是否有谬误,还请陛下圣明审视。”
就在这时,陛下跟前的亲随太监盛海赶紧走了过去,低头检查那谷有金身腿上是否有痣。
他以前也曾亲自抱过三皇子,还服侍过三皇子沐浴,自然记得清楚。
这个胖子身上的每个特征果然都与三皇子吻合。
而且若是仔细分辨他油腻腻的眉眼,也能看出些跟陛下肖似之处,比如眉毛都很浓,嘴巴略略宽。
陛下听闻了太监这么说,终于站起身来,百味杂陈地走到了谷有金的跟前。
他欠下这孩子的太多,总不能因为他在乡野长大,生得粗鄙,就不认他吧。
陛下之所以一直都没有撤下三皇子府,不就是等着有朝一日,让三皇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归来吗?
书读得少可以慢慢学,身上的肥肉可以慢慢减,而他总归是了却了心病一块,不必再担心死后不能得见九泉下心爱的女人。
想到这,陛下缓缓招手,让谷有金离他近些。
谷有金此时也是不敢相信,自己此时经历的一切。
若此时坐在金灿灿椅子上的是皇帝,那他……他岂不就是皇子!
这样的情形,真是做梦都不敢梦得那么大啊!
一时间,谷有金激动得有些控制不住,连滚带爬地起身,若不是大太监盛海在一旁搀扶,都要站不起身来了。
这乡野出身,没有礼教的好处,就是认亲起来,毫无顾忌。
待他来到陛下跟前时,抱着陛下的大腿就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爹啊!孩儿可算是找到你呢!爹啊!爹啊!”
老皇帝虽然有那么多的孩儿,可没有一个敢这么没规矩抱他大腿的,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
盛海也有些手足无措,可眼看着陛下都伸手摸向肥猪,哦不,是三皇子的头了。
他赶紧使眼色示意司徒晟退下,让失散多时的父子可以单独相处一会。
司徒晟低身施了一礼,恭敬地退出宫殿,离开行宫。
老皇帝先是俯身摸了摸他的头,仔细看了看,然后慢慢直起身子,双手托住谷有金胖胖的身体,将他上下前后地打量了一阵,语调随和道:“朕老了,大喜大悲都会伤身,你且先起来说话吧!”
虽然是日思夜想的儿子,但是这等样貌实在叫人难以生出舐犊情深,所以简单问了问谷有金在北地的生活,陛下便摆手示意太监将谷有金带下去。
谷有金还想跟自己的皇帝亲爹温情一番,可皇帝却摆了摆手,沉声道:“你一路劳顿,有些乏了,还是先去休息吧。”
盛海十分了解晋仁帝,看陛下这等寡淡的样子,便猜到陛下这是大失所望。
不过毕竟是皇嗣,他也不敢懈怠,马上安排太监将谷有金送到一处空宫殿休息,同时压低声音吩咐太监和侍卫严加防范,不准任何人接近皇子。
等身边只剩下盛海和几个太监,晋仁帝老皇帝的脸色平如千年深潭,沉默了一会,便略带惆怅地说道:“是朕的期望太高,将朕和灵薇的孩儿想得太好了……”
这灵薇便是方良娣的闺名。
方家灵薇,是多么秀外慧中的灵气女子。
在没有遇到她之前,身为太子的他,过着循规蹈矩的日子,竟不知这世间还有许多他没有尝试过的事情。
跟她相处时,他才可以暂时放下自
己的身份负担,体会到人间烟火夫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