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犹红着眼,死死瞪着酆业:“大、大胆!你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酆业冷冷淡淡笑了:“你确定,我喊不得?”
“你……”
大汉想起面前人极有可能的身份,脸色再白,身上汗又多下了一桶,可对他们妖族陛下的绝对忠诚又使得他在这比死还大的可怕前摇晃难定。
旁边狡彘插空探了头,惊讶:“主人,他的主子就是妖域那个皇帝,传闻中有荒古妖族血脉的文是非?”
“嗯。”
酆业勾起长笛,在修长指节间转了转,眸色如墨意暗涌:“万年了,那位置还是他坐着,妖域果真是没个长进。”
狡彘暗自吐舌。
放眼三界,这话也就是它主人说得了。
——
妖域在幽冥十五州之外,最西的荒漠后。据传妖域原是块异世界碎片,不知如何过了界门,飘落下界,最后与幽冥接壤。
而文是非便是妖域共认的妖族皇帝。
这位陛下在幽冥的恶名虽不及酆都帝那般梦魇可怖,至恶之首,但也好不到哪去。传闻里他暴怒无道,残忍嗜杀,死在他手中的幽冥天魔不知其数,且个个死相凄惨,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好皮肉来。
狡彘对他恶名也早有耳闻——
譬如这幽冥凶兽榜里,前十之列,除了它自己外,似乎全都在这位陛下麾下,唯他马首是瞻。
……这等嗜杀的可怕疯子,还是得离远点。
狡彘黑溜溜又狡猾的眼睛转着,正蹑前爪蹑后爪,想偷偷扑回一叶界的时候,就被人从上面拎住了后颈皮。
然后提溜起来。
“你想去哪儿。”酆业冷淡似笑地睨它。
狡彘拿它地包天的牙口咧出谄媚的笑:“我回叶子里,继续养伤,免得拖累主人您——文是非这种大敌当前,我也得多练练,多练练。”
“是该练,但不必回去了。”
酆业随手把地包天丑狗往茶铺外一丢,“你也进魇魔谷吧。”
狡彘:“?????”
狡彘想到自己要倒霉,但没想到是这么个倒霉法。
它汪汪地扑回来:“主人!我杂念太多!三天出不来怎么办啊!”
“那就死里面。”酆业冷漠。
“呜。”狡彘黑溜溜的眼攒起两包泪。
酆业懒得看它:“你们狡彘一族,化形本就是天堑,不靠魇魔谷迈过这道坎,你想怎么个死法?”
狡彘将信将疑:“只要化形?”
“顺便,再去看看小蝼蚁的情况。”酆业说,“给她的天檀木碎片里我已经封入你的气息印记,进去以后,即便你忘了,也会本能护主。”
狡彘:“……?”
挣扎半晌,求脱身无望,狡彘蔫巴巴地开口:“主人您那么担心那个小蝼蚁,干嘛不自己进去?只要不主动入梦,魇魔又奈何不了您。”
“天檀木幻境犹在,我若入谷,只怕里面要尸山血海。”
酆业说完一停,长睫拎起点嘲弄薄笑:“更何苦,一只小蝼蚁而已,也配我亲身犯险?”
说罢,白衣少年起身,习惯性要一拂身上大氅。
却拂了个空。
酆业神色一顿。几息后,他侧偏过脸,视线扫落到肩上的雪白衣纹。
——
同样花纹的雪白大氅,此时正在魇魔谷内的青山小径上,随着披着它的女孩的身影微微晃荡。
走几阶青石,少女就要停下,仰头看看面前巍峨的青山。
时璃的十二岁生辰宴,时家广邀仙门高士、天下修者,场面可谓风云际会,热闹得连这座素来隐世不问红尘的青山都跟着人烟缭绕,钟鼓鼎天。
随着那座气宇轩昂的高门宅院在视野里渐渐显露出它蛰伏在山雾里的庞大本相,时琉对时家模糊的印象也渐渐清晰起来。
此时雕着螭龙盘踞的玉柱前,院门大开。
两位时家修者站在门前迎来送往,还有一位时家的耆老门客捧着和乐的笑容,与来往宾客们互相称颂道贺。
时琉有些羡慕又情怯地慢下来。
她记得那个老人。
他是族中的一位族叔。被关到后山的隐林小院里前,在某场决定时琉去留的秘密族会上,尚少不更事的她见过对方一面。
对方好像那时候也是这样笑着的。
然后投了一票,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