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赫连煜当即否决,又再往外看了眼,对他吩咐道:“好好当值,一会她回来了,也不要多嘴提及我来过。”
“是。”
赫连煜回了主宅之后,提笔沉思片刻,最后还是再重新叫来了季风,说道:“你去了解一下,沉香酒庄最近是有什么麻烦事。”完了又再补了一句:“暗访,不要叫她察觉到。”
季风办事的效率非常高,当天晚上就带回了消息来,向赫连煜禀报道:“主子,查清楚了,秦姑娘那边这几日是大理寺在例行稽查,账目和酒仓都在盘查,已有两三日了。”
“大理寺?”赫连煜有些意外,蹙眉问道:“好端端的查什么账?民间商坊,即便要查也该是归监察司管,跟大理寺有什么相干的。”
赫连煜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之前那胆敢登他无乩馆大门要人的少卿,又在找秦乐窈的麻烦。男人皮笑肉不笑危险道:“沉香酒庄的那桩案子是我亲自下的手令结案,怎么,他大理寺要翻天了,敢驳我的令?”
季风解释道:“是因为最近大理寺在查一桩旧案,与罂华有关,所有相关的人和物件,都在重新盘查,秦姑娘的酒庄之前在大理寺中留有案底,所以才有此一出。”
赫连煜又问:“带头主事的是谁?”
“少卿禄昭弦。”
“又是他。”一听这名字赫连煜就不耐地起了身,当时这厮就敢偷偷塞人进无乩馆试图将秦乐窈给诓出去,即便现在是例行稽查,但若领头的是此人,便难保他不会夹带私情趁机打击报复。
秦乐窈跟他之间的事情怎么争执吵闹,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但他赫连煜的女人,容不得一个外人欺负。
怪不得这年都还没过完便要忙到那么晚才回来,前几日他都在威北王府中住着,她即便是想去寻他求助,必定也是没有机会。
思及此,赫连煜便先抓紧时间处理了手头上要紧的公文,晚上秦乐窈很可能会登门来找他,二人之间不尴不尬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是能借着这件事情,打破一下僵局。
到了戌时三刻,主宅里的赫连煜,仍然是没等来秦乐窈。
男人在屋里心烦气躁,来回踱步转了两圈,还是不放心,披了氅衣出了门。
云海别院的门口挂着灯笼,但能瞧见主屋的灯是熄的,她还没回来。
赫连煜转悠去了偏门,心想莫不是秦乐窈已经被那禄昭弦给找由头扣住了脱不开身。
他正想着要找人去牵马的时候,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秦乐窈回来了。
“秦姑娘,今日又这么晚呐,山路不好走吧?”门口值守的护卫接过她的马,笑着体谅了一句:“你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走这夜路也委实危险了些,要不跟将军说说,给你派两个护卫跟着吧?”
“没事,不用,这路我跑了两三年了,熟得很。而且也就这两天忙些,平时也不会到这个时辰。”秦乐窈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她饿坏了,着急回去吃东西,一边笑着一边拢着披风进了门,“谢谢小哥了。”
赫连煜的身手极好,早在听见动静的时候就藏进了竹林里。
男人隐在林间,大路上挂着成排的照明灯笼,秦乐窈从前面过去,步履匆匆的,鼻头都被夜风给吹红了。
这是赫连煜大半个月来第一次看见她。
明显瘦了,想必是劳累奔波所致。
明明就是跟他一句话的事,想要什么商道上的英才他便能如数送去任她差遣,何苦非要自己去料理那破庄子,劳神费力。
碰见了麻烦也不知道差人跟他传个信,即便二人还在冷战着,但她有事,他还真能袖手旁观不成。
要强又死犟的笨丫头,到底还是因为对他没信心,寄托的指望不大,所以宁愿自己扛着。
思及此,赫连煜忽然觉得即便是今晚,依着秦乐窈的性子,也不见得会去主动找他开口求助。
所以如果她真的来了,即便只是透露出那么一点期待,他该体贴些,也主动些,叫她知道有这样一位强有力的后盾支持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有了信心的增长,才能培养出依赖来。
赫连煜觉得这番思路非常有理,正是因为她的依赖难得,所以才值得慢慢等待,培养呵护。有了依赖,还愁她动辄闹着要走吗。
云海别院的主屋亮了灯,里面的烛影跳动,侍女给她端来了小厨房现煮的肉蛋面,秦乐窈一口气将汤底都一起喝完了。
她这几天连着早出晚归,在外整日地奔波忙碌,虽然充实,但却也着实累人,吃饱喝足之后去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想着明日还要再早起,便赶紧吹灯睡下了。
赫连煜在外面覆手等了片刻,觉得他是不是该给她制造点机会,叫她能瞧见自己,也好方便开口,一来二去的,就慢慢晃进了院子里,隔着一层主屋的门墙,思忖着要如何才能显得自然些。
法子还没想出来,里面的灯先熄了。
吹了半晌冷风的男人站在门口,觉得自己就像个大笑话,气得一拂袖掉头而去。
第二日出了太阳,是个难得的晴好天气。
秦乐窈一大清早就出了门,又是一整日的周旋配合,忙活到了深夜,总算是如愿将大理寺的这群官差要查的东西大头落成了,虽然还剩下一些收尾的事项,但好歹这一番稽查的劫难总算是顺利揭过去了,并没有让那位存心要搜个明白的禄少卿抓住把柄借题发挥。
送走那群不苟言笑的大理寺官差,已经是接近戌时了。
秦乐窈带着沉香酒庄的一众伙计在门口笑脸相送,眼看着火把和马蹄渐远,她这笑僵了的脸颊和紧绷了好几日的精神头,总算是得以松懈下来几分。
张管事感叹道:“总算是走了,那位禄大人真是存心找麻烦,嘴上说着例行稽查,手上恨不得叫人将我们酒窖给整个的掀过来,不找到点什么把柄不罢休似的,我都打听过了,那水秀坊也在此番稽查的名单里,人家不过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罢了,哪像我们,前前后后陪着他耗了整整三日。”
“他只是恪尽职守罢了。”秦乐窈视线飘远瞧着远去的人,摇头道:“若真是存心找麻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这般谨慎地搜查,无非是之前的事情一直觉得有蹊跷,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正当的由头。”
“现在叫他这么仔仔细细地搜查一番也好,不然这眼睛一直就盯在我身上,冷不丁什么时候出来搞我一下,反倒是麻烦。”
办成了一件大事,秦乐窈心情不错,打了个哈欠朝手下伙计们道:“大伙都散了吧,这几天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她捏着自己疲累僵硬的后颈慢慢往马棚走,张管事跟在后面,瞧着她熬红了的一双眼睛,心疼道:“少东家,要不今晚就别回城里了,夜路走多了终究是不安全,况且这来回之间的山路也不短,跑一趟少说一个时辰呢,反正明日还要再来,不如就在这歇下吧?”
秦乐窈确实有些动心。
她连着操劳多日,元气耗损确实是累得慌,即便是现在快马加鞭跑回去,不过也就只是睡个觉罢了。况且这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下来,赫连煜也没有再去找过她,只是偶尔的偷偷一个晚上不回去,想来应该也不会被他发现。
“行吧,那便就在庄里宿一夜,明日早些开始,争取将事情一天给收个尾,咱们耽搁的够久的了,水云楼那边要的酒水,必须得开始着手准备了。”
“好嘞,我差人去给您烧水泡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