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拉拽九妹单衣出行,致使她受寒发热……”
“面上掌掴痕迹明显,小腹处亦有青紫碰撞伤……”
李昭华嫌厌李玉蟾欺凌幼妹的行径,虚眯起眼,对李霜白禁足她的要求没有意见。
甚至觉得时限是李玉蟾学好不足够。
谁知这学好是不是装出来的,又会不会故态复萌。
想了片刻,她另取信纸,书写下“九妹病”三个字,招人送去枭羽司,递他们指挥使。
约莫一刻钟后,贺凤影匆匆骑马赶来,连在刑房讯问刺客的鞭子都未放下,面具上也尤有血污。
他大步迈入厅中,向李昭华问道:“怎么回事,我上午见她时还好好的。”
李昭华示意侍奉的人皆退下,递了李霜白的信给他,好声好气道:“这事有我昨日处置她们关系不当的原因,该我做弥补,你同我说说你希望如何罚八妹吧。”
“问我如何罚?”贺凤影卸去面具,攥握在手中的鞭子嘎嘎作响:“我欲提她入刑房,殿下也能允吗?”
他眼底幽幽像是焚着一把火,话说得不似玩笑。
仿佛得到李昭华首肯,立刻就能领旨捉李玉蟾进诏狱,不管她宫中的身份动重刑。
李昭华眉心直跳,食指指节顶在太阳穴,无奈道:“贺凤影,你不是小孩子,都成为枭羽卫指挥使了,不能像从前那样发疯。”
当年贺凤影借着皇上的旨意,陪伴五皇子和七皇子骑马射箭,多次在赛马追逐上两位皇子时,给他们骑的马狠狠加一鞭子。
马受惊狂奔,两位皇子抱着马脖子哭天喊地。
有一回七皇子倒霉,真摔下马折了一条腿,伙同五皇子告到皇上面前,言贺凤影的放肆。
偏皇上心有偏袒,听贺凤影说他们是商量好的玩闹,就拍着七皇子的肩笑说马技不如人,摔伤了不能责怪臣属。
有他的放纵,贺凤影在练习射箭时,干脆逼五皇子顶着个番茄去当人靶,当作回报他们告状。
毕竟他们同样是变本加厉欺负李桐枝的。
五皇子人都被吓傻了,哆嗦着质问他知不知道如果射歪,杀害了自己,他会是什么下场。
面上犹存稚色的少年郎不为所动地引弓搭箭,扬声道:“我问过陛下了,陛下说若射杀了你,无非以我命赔你一条命,不会祸及我的家人——五皇子,我箭术佳,你站定不动,你我都能活。”
箭矢破风声过,被射烂的番茄汁液浇了五皇子一头。
贺凤影走到面如死灰、瘫坐在地的五皇子身边,以陈述口吻说:“记着现在的心情,再让我知你们以玩闹借口欺负桐枝,我还有许多可奉陪你们的花样。”
掀开伪装在李桐枝面前的温柔假面,他真实的性情睚眦必报,兼有漠视身份甚至生命的隐隐疯狂,叫窥破内情的两位皇子不敢招惹他,纷纷应承。
可惜在他寻机会教训八公主前,报复被皇上叫停。
说他闹得有点过,五皇子和七皇子的母妃每日都去烦皇后,他们母家的折子也一封封递上来,还是偃旗息鼓、不要再生是非了。
李昭华清楚自己父皇纵容他,是觉得连皇子都不畏动手的贺凤影日后能继任枭羽卫指挥使,更不会忌惮向反对自己母女的皇亲国戚动手。
贺凤影的确不辜负皇上的希望,成为最好的刀,性情也同从前一样,说要对公主动刑都不稍作犹豫。
被李昭华劝稍顾及身份,他反问道:“殿下久掌权力,难道不知我不懈努力,提前继任指挥使,为的是什么?”
第8章
登临更高的位置,拥有更大的权力,意味着可以得到资格去完成想做的事。
比如之前同李昭华交易她对李桐枝的庇护,又比如现在要求对李玉蟾进行超出规矩的惩治。
李昭华垂眸斟酌利弊。
稍顷,道:“好吧,算奖你除夕宴前拿下刺客的功劳,我可以让步。不过我不能许你抓公主入诏狱,这样吧,你脱去枭羽卫服饰,蒙上面,今夜拿我的腰牌和手令进宫,对她略作惩处。
顿了顿,又开口确认:“父皇母后那边我会给交代,但她宫室中的人若发现你的行踪,还是会麻烦——我很忙,不想多在这种事上费心,你应能收拾干净头尾吧?”
贺凤影眸色深沉,以他如今的身份,的确不独亲自动手这一个办法报复,没必要试探李昭华容忍的底线。
因此冷淡道:“得到殿下准许就足够了。”
至今为止,他成功抓捕各方遣派来的刺客不计其数,要说有谁能做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自由来去皇宫的,除他之外不会有旁人。
毕竟连宫中各处的警戒部署,都是他以枭羽卫指挥使的身份安排的。
李昭华见他识趣应承,欣然许诺道:“惩治八妹是一方面,九妹那边,我会另外补偿她。”
为减少贺凤影入宫的风险,她还是书写了通行手令,加盖上自己的公主金印。
交付给他时,叮嘱说:“你好歹顾虑些她是公主,别给她留下无法治愈的伤痕或残疾,否则消息传出去,徒增笑话。”
睡至深夜时,李桐枝循着直觉,迷糊地睁开眼,似是看到床边立着一个人。
身形高大,不像是枕琴,却没让她感觉到危险。
她的额头还烫得厉害,辨不清梦境与现实,剧烈咳嗽了好几声,嗓音喑哑地唤道:“凤影,是你来了吗?”
他仿佛只是梦中幻影般,没回答她,转身离开。
她心中泛起酸涩的失望,委屈地闭上眼,要重新沉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