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食言。
腊月二十二日清晨,风雪交加,奉天殿的大门被刮的一阵阵响。
顾云生的党羽寻到几处齐铮贪腐的证据,伙同都察院御史,在朝廷参了齐铮一本,其中还牵扯到了前一任左相李辙,朝中炸开了锅,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天下初创时,各部制度不健全,人为操纵的余地大,现在四海安定,吏部考核,户部审批都该有长治久安的章程,根子出了毛病,必须将那根腐烂的筋给拔出来,再将内里的腐肉给踢除,待春花大地,方能成就一片欣欣向荣。
裴钺心如明镜,坐山观虎斗,待闹差不多了,他再来收拾局面。
午后回到御书房,刘奎给他递来一道请觐帖,“陛下,司业舒大人求见太上皇。”
裴钺神色一顿,目光往那觐贴一扫,轻啧一声,“他见太上皇可没好事。”
朝中臣子拜见太上皇,先投觐贴至司礼监,再由司礼监呈给太上皇,可事实上,裴钺严格管控臣子走太上皇的门道,故而有帖子刘奎第一时间便送到这里。
裴钺自然有法子拦,可他更想知道舒澜风是什么打算。
“让他去见。”
舒澜风得了司礼监的回复,于半个时辰后赶到太上皇所在的万寿宫。
太上皇早盼着舒澜风将女儿送入皇宫,这会儿正主来了,他摆出扫榻而迎的架势,着宫人将舒澜风迎入暖阁,不待人行礼,就高高兴兴道,“无需多礼,坐。”
舒澜风倒是不疾不徐掀起蔽膝,在太上皇跟前跪了下来,
“臣叩谢太上皇救命之恩,如今内子已大好,心里挂念着您的恩情,特嘱咐臣来给您磕头请安。”
太上皇脸色有些微妙。
给苏氏治病打着的是他的旗号,事情已过去了许久,舒澜风先前已谢过恩,如今又特意来一次,有些蹊跷。
老人家试探道,“朕关怀爱卿,自然也是有缘故的。”
话留一半,看舒澜风接不接招。
舒澜风抬眸看了太上皇一眼,脸上笑意不改,
“臣明白,当初那桩婚事筠儿没能攀上,是咱们舒家没有福气,眼下正有一门好亲,也算了了臣一桩心事,今日来也是想告诉您,还请您不要再记挂了。”
太上皇心里猛地一咯噔。
这可不妙得很。
“什么好亲?”
舒澜风直起腰身,再道,“臣蒙天恩得授国子监司业,南来北往的士子见了不少,前不久恰恰遇见一江南的学生,竟是臣内子的同乡,那孩子性子本分,家中贫寒,臣与内子欲招为女婿。”
太上皇这下再也维持不住淡定,眼角绷起,“好好的姑娘,为何招婿?”他气得脸色泛青。
舒澜风苦笑道,“臣家中只此一女,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她性子软糯,毫无心机,若嫁出去指不定被人欺负,干脆就留在家里,再说,先前也不是没有人上门说亲,可女儿在佛祖前起誓,说什么必须正妻待之,且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若不合这条,她便不得好死,臣左右寻不着这样的人家,只得招婿。”
太上皇双手从膝盖滑下,脸色阴沉如水。
这哪里是寻了一门好亲,分明是找借口婉拒皇家。
舒澜风明知皇家与朝臣不可能选舒筠为后,故而撂下此话,以堵皇帝之口。
正妻待之都不可能,遑论四十无子方纳妾一话。
简直是荒唐。
可偏生舒澜风只字不提皇帝,让太上皇有口难言。
不过话说回来,舒澜风这番顾虑倒不假,舒筠那性子的确不适合皇宫,除非皇帝铁腕保护,否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哪日死在妃嫔争宠中也不是不可能,太上皇回想舒筠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到底没当场挑明。
裴钺的事让他自个儿做主。
“舒先生这要求可是为难人,这样的男子满京城也不好找。”太上皇语气淡淡。
舒澜风笑道,“可不是,故而只能招婿了。”
他已细细琢磨,待风头一过,辞去司业一职,携妻女回江南,等皇帝娶妻生子了,再给舒筠婚配,届时尘归尘,土归土,谁也不记得谁了。
太上皇见舒澜风执意如此,也不好多留,最后摆摆手,“舒先生去忙吧。”
舒澜风再三磕头谢恩,缓步退了出去。
太上皇坐在圈椅里好一会没吭声。万寿宫毗邻太液池,湖风凛冽,一下又一下拍打窗牖,衬得殿内越发寂静。
等人走了,裴钺方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他捏着那串已包浆的菩提子,长身玉立,眺望湖上皑皑白雪,神色辨不出喜怒。
太上皇一时拿不定儿子主意,讽笑道,“瞧见了?你上杆子讨好人家,人家可不待见你,怎么着,是下旨还是放弃?”
“若一封圣旨扔下去,你长兄与三兄面子不好看,干脆放弃,貌美的有,天真的也有,何愁寻不到心仪之人?”说白了,太上皇对裴钺夺侄儿之妻的事耿耿于怀。
若裴彦生知道裴钺纳了舒筠为妃,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
裴钺一眼窥破太上皇的心思,他冷笑了笑,到今天为止,太上皇还认为舒筠于他而言可有可无,随时可被替代,那便表明他老人家没有真正关心过他。
回想舒澜风那番话,裴钺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不怕舒澜风提条件,他怕的是舒澜风死不奉旨,裴钺一言未发,离开了万寿宫。
申时六刻,裴钺回到奉天殿,忽然瞥见御书房上摆着一不寻常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