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钺早防着他们,自然不予答应,为了与朝臣周旋,他甚至下了一道暗旨,不许太上皇入宫。
柳尚书久等旨意不回,晓得裴钺策略,急得出宫策马往万寿宫奔。
裴钺无暇他顾。
因为舒筠听得那砰的一声是羊水破了。
羊水一破,肚子疼得可厉害了,一阵一阵的,起先还能接受,到后来她几乎咬破了下唇。
产房就安置在坤宁宫后殿,全城有经验的稳婆都侯在此处,太医院一半以上太医也随时待命,华太医,刘太医,张太医三人入产房内侍奉。
裴钺不避讳产房的血污,径直来到舒筠身旁,他将妻子给抱起,让她躺在自己怀里,苏氏与芍药守在另一边,她拽着女儿苍白无力的手默默流泪。
叫声哭声充滞整个产房。
从日出疼到日落,孩子也无下来的迹象。
舒筠数次晕了过去,她的哭声从最先的中气十足到后来气若游丝,裴钺几度失声,差点以为要失去她。
他从来没有觉得一日有如此煎熬,漫长到没有尽头。
那种紧张忐忑和不安,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地笼罩他周身。
他无助地抱着虚弱的妻子,眼眶猩红,面色发狞喝道,
“华太医,皇后撑不住了,快些破腹救她的性命!”
华太医已准备好器具,挽好袖子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蒙蒙亮,东边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快要天亮了。
正当老太医迈出沉稳的脚步时,帘内传来稳婆的呼声,
“出来了,孩子的头出来了,陛下,您等一等!”
“娘娘用力呀,再使一把力,孩子就出来了。”
沉闷的产房瞬间鲜活过来。
舒筠是无意识的,她仿佛陷在泥泞里,也不知自己用力与否,直到最后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下腹滑出,紧接着产房响起一阵欢呼。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位皇子!”
“陛下,是皇子啊!”
稳婆剪好脐带,将哭声嘹亮的孩子抱给裴钺瞧,裴钺看着满身泥污般的孩子没有半点反应,他还未从惊悸中回过神来,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沉稳,
“皇后没事了?”
这个时候,跪在红褥下的另一位产婆忽然惊叫一声,
“还有,陛下,娘娘腹中还有一个孩子。”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难怪肚子超乎寻常的大,原来是双生子。
先是高兴,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害怕踵迹而来。
裴钺顾不上喘口气,连忙吩咐太医进来把脉,又亲自给舒筠喂参汤水。
大家忙忙碌碌。
舒筠视线模糊,任由产婆按压她的肚子,她凭着本能一呼一吸,小皇子出生半个时辰后,小公主在熹微的晨光中呱呱坠地。
皇后诞下双生子的消息传遍朝野,众臣欢欣鼓舞,视为祥瑞。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裴钺还是那身被舒筠扯得皱巴巴的龙袍,抱着怀里已静静睡过去的妻子神色发愣,纵横疆场十多年的帝王,在旁人看不到的暗处眼底闪烁水光。
他亲眼看到一个活泼娇气的姑娘在鬼门关走一遭,那种后怕在孩子出生后很长一段时日都挥之不去。
为了照顾舒筠坐月子,裴钺将朝政交给内阁,几乎陪伴妻子左右,怕孩子吵到舒筠,将两个孩子挪去后殿住着,由苏氏与宫里的嬷嬷照应。
舒筠初为人母,惦记着孩子,非要抱抱孩子,裴钺只叫宫人抱来给她瞧上几眼,且大多是孩子睡着的时候,舒筠看着红嫩嫩满脸绒毛的孩儿,心里软成一滩水,她新奇道,
“陛下,这真是我生出来的孩儿?”
裴钺哈哈大笑,“当然,朕亲眼看着你生出来的,还能有假?”
“我就是有点不敢相信....”舒筠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一瞬间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朕也不敢相信,我的筠儿如此勇敢。”
孩子睡得很香,双拳稳稳拽紧,眼睫长长铺在眼下成扇形,一双孩儿用同样的襁褓包着,连睡姿也极像,舒筠一时苦恼,
“到底哪个是儿子?哪个是女儿?”
裴钺也极爱孩儿,拨了拨他们的面颊,指着其中眼尾更加柔和的一个道,“这个是咱们的公主,”又指着另一边那个模样明显镇定些的道,“这个是咱们的太子。”
小皇子出生当日,裴钺下旨册封儿子为皇太子,女儿为宁硕公主。
舒筠咧嘴笑着,“我还真分辨不出。”
轻吻了吻孩儿,着嬷嬷们抱走。
月子里裴钺不许舒筠费神,很多时候亲自给她擦拭身子,起先舒筠很不自在,“我是不是很丑?”女人生了孩子相貌便不可同日而语。
裴钺一面给她擦拭撕裂的伤口,一面心疼地哄她,
“是啊,你若是不好好坐月子,就会变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