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琰捻起瓷杯,若枫先在自己茶碗里喝了口,再起身替他沏了杯,然后不声不响地坐回座位。
“他要本王替赵音笙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原来是这样,难怪赵姐姐不要!
苏果闻言蹙眉,脱口道:“凭什么呀,他凭什么!”
陆则琰被她的轻呼微微一愣,放下茶盏,掀眸,“嗯?”
“啊,大人,对不起...”苏果说完发现自己又僭越了,最近大人不管她,她想说什么话都肆无忌惮,不小心忘了现在议论的人是大人的亲哥哥。
陆则琰怎么可能生她这种气,他只是好奇苏果的想法,“为何你会生气。”
秦素棉难得有机会展示他的识人眼色之技,放下筷箸道:“王爷,你这还不懂么,女子自尊心极强,尤其赵——”
陆则琰冷眼看过去,“你这么会看脸色,看得出本王想让你开口了?”
“...”
苏果兀自点了点头,“秦太医说的也对,我只是觉得,大世子这么做对赵姐姐不公平。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很伤心,被喜欢的人推给别人,那就更难受了。”
大人那日只说一句不要她,她都缓不过来,假若是以后将她送给谁,那她...
陆则琰看着她说完之后,又是抿唇,又是眉头紧锁的模样,知晓苏果是自寻烦恼似的胡思乱想,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粉肉,笑道:“放心,本王又不是陆攸珩那等圣人,不会做把你推给旁人的事。”
突如其来的带着占有意味的话语,苏果还没从方才莫名的伤神情绪中走出,转头心里又开始酸胀起来。
“大人,那你会帮谁啊。”
“本王才不会理会他们。”他堂堂摄政王,哪有空管这些闲事,“小太监,你浪费心力想他们,本王的事还不够你烦的?”
苏果没觉得劳心啊,而且,“大人,你有什么事啊。”
陆则琰俊颜嗤笑了声,“本王可还没纳妃。”
苏果蹙眉,“可是大人,在船上你不是说你不——”成亲么...
陆则琰挑了只鲍鱼喂给苏果,“是啊,侧妃又不算妻。”
秦素棉:“...”
若枫:“...”
苏果看他似笑非笑的,不知是真是假,顿时泄了气,咬着顶好吃的吃食也没滋没味。
陆则琰如愿地见她将心思放回自己身上,心情瞬间转好,替她加块素花菇,轻笑出声,“好了,不纳不纳。”
...
***
鄂西北边毗邻梁州丰州,主要有六大土司府,木锋所在的塔木土司是最古老也是最具势力的一支,世代聚居在高山峡谷中的恩施土司城,练兵的校场都是在山上岩洞,半日耕织打猎,半日练习兵法,藏武于民。
越过细窄的低凹峡道,眼前逐渐豁然开朗,黄土堆砌成的城墙起伏延绵,借着山崖峭壁,见缝插针地补足空隙。城垣高耸,盘旋着串联起烽火台和角落的钟鼓楼。
城门口的守卫腰间各配了一把铁质柳叶剑,单薄袄子下的肌肉壮实黝黑,显透出他们对武力的崇尚。
城内平日里算得上热闹的午时,今日安静的有些蹊跷,城东山基上建造的土司王府‘九进堂’,气氛更是压抑。
九进堂顾名思义,纵深有九个楼层,沿着山势逐阶往上,可以得见原色木质亭台楼角,雕檐映日,画栋飞云,景象颇为巍峨壮观,而如果顺着石梯走至最高最华丽的顶层,就是土司王平日的居所。
屋室内,木锋看着躺在雕花大拔床上昏迷的土司王,形容枯槁一副将死模样,心中顿生疑窦万千。
他走之前父王身体甚好,这前后不过两个多月,怎的变成这样。
木锋看向弟弟木铎,用族里的方言冷斥道:“ 父王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还是,你瞒着我做了什么?”
“殿下,我冤枉。”木铎长相普通,个头也比木锋矮许多,他垂着眼睑情态恭顺,“父王一个月前用不下饭食,族里大夫纷纷束手无策,我也联系不上走船的殿下。”
木锋仔细分辨他的表情,似乎没有撒谎,难道真的是病来如山倒?
“镇北王府的世子吩咐人好生看管了么。”
“殿下放心,没人敢打扰。”
木锋回来是该先去看一下陆攸珩的,但是他现在实在是还有其他事要忙抽不出身,“吐蕃的兵还挡在牛角湾?”
族内内乱平息的并不容易,他们损兵折将,幸好恩施由于地形复杂,牛角湾有个小豁口能以较少兵力挡着敌军,吐蕃暂时进不了主城,这也是他们为何急着要问摄政王和施州卫借兵。
“嗯,但是最近过冬,山上存粮不足...”
...
木锋背着手走出大殿,来回踱步半日,方七拐八绕地绕到一间不透光的小黑屋里。
屋子里站着的年迈白衣巫医无声地起身向他施礼,指了指床上昏迷的嫚雅。嫚雅闭着眼躺在床上,手臂被切开了一条粗大的口子,血滴了满碗。
令人背脊发凉的是,血碗里有只蠕动的大虫子正在吸食,安静下来还能听到响动。
巫蛊就当如此,情蛊归情蛊已经下了,但生死蛊还需要母虫食了血肉精气才完成这最后一步。
“王子殿下,嫚雅公主还要留着么。”
“嗯,当然留着。”木锋看了她一眼,“父王没两日活头,等我把朝中木铎的人清干净,就派人带着嫚雅去接摄政王。”
“好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