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黄页,力逾千斤。
说不出自己内心的滋味,有骤然的放松,也有一丝难以掩盖怅然。
“多谢王爷。”他起身对着温兖一揖,“也川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温兖笑意高深:“你既为本王做事,本王自然会以门客之礼相待。本王看重你,自然不会亏待你。但本王需要你忠心,不忠的下场,本王也不想在这里过多赘述。你心中有数。”
“是。”黄昏的风吹起宋也川的头发,露出那一双浓黑清冷的深眸。
更漏沙沙,已近子夜。
顾安下值之后,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向自己护城河旁的直房走去。
顾安很喜欢入夜后的皇城,不再有喧闹与鼎沸的人声,这里如此寂静,可以让他有足够的时间享受孤独。
深秋的风吹乱了梧桐的叶子,留下一地残破的落叶。
护城河边,他看到了一个女子。她很瘦很高,她在河边站了很久,发丝间依稀笼罩着薄薄的清露。
下一秒,她突然向流淌的河水中倒去。
行为已经快过了意识,顾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拉住了那女子的手腕。
如此深秋,她周身冷得宛如冰块,二人重心不稳,一起摔在了河边的泥土上。
顾安爬了起来,蹲在那女子身边问:“你还好吗?”
借着依稀的月光,他看见那女子满脸的泪水。她显然是没有料到有人救她,仓促擦去脸上的泪水:“你为何要救我?”
她看上去要比顾安大许多,约么二十出头。深秋寒夜里,她衣裳穿得单薄,眉如远山,眸光似水,是一位气度雍华的美人。
“你……为何寻短见?”顾安看向她含泪的美目,忍不住问。
“小郎君,我丈夫死了。我父亲想让我再嫁。”她面色微白,却控制着不让自己在人前落下泪来,“可我与先夫情深意重,我愿为他守节,不愿二嫁。你说除了死,我还有别的法子么?”
顾安张了张嘴:“你父亲未免狠心了些。”他犹豫着说:“其实,再嫁也无妨的,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我连他是人是鬼都不知晓。”女子咬着嘴唇轻声说,“若是狼巢虎穴又该如何,这世上除了我亡夫怜我,还有何人会怜我?”
“可你若死了,那便是真的什么都没了。你既闻不到花香,也听不到鸟鸣。”顾安耐心说,“我阿姊人也很美,本来也定了人家。只是苛政如猛虎,让她死于饥病困厄之中。多少次我都在想,若她能活着该多好。”
顾安认真说:“还是活着更好些。”
看得出眼前的少年并不会安慰人。但她难得能够遇见愿意听她说话的人。他似乎很少和女子说话,脸上带着一丝红意,却依然一板一眼的劝慰他。
“快下雨了,你早点回去吧。”顾安道,“我去给你拿把伞。
说罢他跑到自己的直房,取出一把黑色的油纸伞递给那女子。
少年脸上微微出汗,眼睛却炯炯明亮:“回去吃点你喜欢的食物,好好休息。”
女子吸了吸鼻子轻声谢过。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一抹幽香。
顾安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她是柔阳公主,温江沅。
秋风卷地,落叶翩飞,是一个即将下雨的天气。
进了十一月里,天气便更冷了。宋也川的手好得很慢,握着笔也总是很难像过去那样写字。池濯来看过他几次,每次听医者说完他总是忧心忡忡。
反倒是宋也川很是平静:“总是会好的。”
“那总也得有个时间,是三五日还是一两月,总不能等你七老八十才好吧。”
“医家也说了,等指甲长全了,还得再过一两月。”宋也川为他倒茶,“只是不能写字而已,别的我都能做。”
“听说了吧,陛下要为公主选驸马了。”
片刻,宋也川轻轻颔首:“听说了。”
“你就不着急?”
宋也川笑说:“可着急没有用。”
宋也川的屋子里炭盆烧得不热,宋也川披着衣服端着茶杯安静的喝茶。总让人联想到太平与安稳的岁月。但池濯却明白宋也川心中的肃杀。
“楚王这阵子春风得意,只怕有你不少功劳。你就不怕有人因此想杀你么?”
池濯素来是心直口快的性子,宋也川轻声说:“楚王不舍得我死,我这院子早被他暗中派人盯住了。”
池濯警惕起来:“那你我说话,岂不是隔墙有耳?”
“那倒也不是。楚王的人只是在院子外盯着,不会进前来。你且安心。”宋也川慢慢将手中的残茶喝尽,“只是你还是少来为妙,若我有天被人以什么由头下了狱,你当心被打为同党。”
池濯叹了口气:“随他去吧,我不在乎这个。倒是孟大人一直很想见你,你是怎么想的?”
宋也川缓缓摇头:“我谁也不见。”
“猜到了。倔驴。”池濯站起身来,“你好好养伤吧,别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