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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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芸嫁出去的那一日,蒋氏还哭了数回。顾长生见多了生离死别之事,在大姐姐出嫁上情绪便少了不少。且都是嫁在上京,不费脚程就能到家的,到底难过不起来。只等顾芸出了门子,不到几日是端午,家中又办了一回顾萱的周岁宴,才又恢复往日平静。

阴氏生礼、婚礼都操办过,这会儿管家诸事更是得心应手。莫绮烟只管顾着自己已经鼓了起来的肚子,并不想其他。家中安稳,是所有人皆想见到的,谁又没事去捅娄子闹个不合呢?

只顾芸走了,留下顾芊一个人养在蒋氏院里,实在有些孤独。原她就与蒋氏不够亲近,往常都是跟在顾芸后头,这会儿便处处不自在起来。想要跟蒋氏说了回生母王姨娘那住去,又怕被骂没出息。便是蒋氏依了,王姨娘也该是不乐意的。

顾长生瞧着顾芊在家越发话少,也不再去书斋跟着她和顾荧一起读书,自己便时常去找她说话。顾芊是家中几个姐妹里绣活最好的,平日里不是看看书,便是拿着绣绷子在那绣花。见顾长生时常来找自己,心头也有感动,就动手给顾长生绣了个凤面儿香包。

顾长生高兴收了,又要跟顾芊学绣花。顾芊看她跟自己亲近,也乐意教她,便是剪裁等事也爱跟她说上一说。顾长生也瞧出来了,她这二姐姐不是胸无一物的人,只是个闷货罢了。

闷货自也有不闷的时候,与顾长生熟悉起来了,就跟她说了许多话。原先只是跟她说读书的事情,后来说到针线绣工,再后来就说到心中情绪了。作为顾府里唯一一个庶出的,她心里有多少委屈自卑气闷,顾长生也是听了才知道。

顾长生安慰她说:“二姐姐,人不都一样?虽有人爱分个嫡庶,你却不该因着这事让自己苦闷至此。自己若就不拿自己当回事儿,那旁人就怎么把你瞧在眼里呢?”

顾芊叹了口气,“你被人捧在手心里,又能明白多少其中的苦处呢?你要是身处我的位置,也说不出这些话了。”

顾长生被顾芊这话一说,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说再多,都颇有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之感。又道是人生全看各人态度和领悟,她也便不再说什么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她若能改变自己的命已是不易,还能管得了多少旁人?顾芊这种性子,为人妇时,难免不受委屈的。

又说顾长生在家里与各姐妹都亲近,唯有三姐姐顾荧,与她越发生疏了起来。顾荧虽不与她玩,却是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瞧着她被家里人都捧在手心上,怕摔了怕跌了,宠得越发没了样子,心里只是暗自冷笑——这样长大的人儿,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她顾荧?不过是个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废物罢了!

平常上课也是有借口便可不去,倒是顾萱和顾芊都比上课来得重要。顾长生与顾芊走得近,顾荧又暗骂她没出息,生是嫡女娇养的,却是下贱命,偏爱与姨娘养的在一处,没的拉低自己的身份。

顾荧这会儿也不大把“四妹妹是个傻子”这样儿的话挂在嘴上,心里便是有再多对顾长生的冷嘲,也都放在心里。小小年纪终锻出了这样深沉的性子,也是阴氏和她身边儿一众妈妈们的功劳。

再到八九月份,莫绮烟安养了大半年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要临盆了。在莫绮烟要生之前,阴氏还跟着高老太太和蒋氏出去烧了几回香求了几回菩萨。高老太太和蒋氏是诚心想得一子,那阴氏就不是了,只祈求诸位大神给莫绮烟一个女儿就好。再心狠些,难产了才好呢!

莫绮烟晚间睡觉也是没了安稳,盖因肚子太大太重。她心里常求菩萨,安她此胎,给她一个儿子。若能得愿,仍旧往大相国寺里捐香火钱。

却到临盆之日,肚子一阵阵痛极,便再不想男女之事了。小半辈子稳稳当当,哪里这般疼过,这罪且是不易受的。疼得头上冒虚汗,只等着孩子要临盆,又在心里一直求菩萨——快些生了罢,要老命啦!

等莫绮烟真上了产床,稳婆等人全在房内,又有大桶热水等物备全,只等孩子降世。而这孩子降世之前,就是好一通忙活。莫绮烟疼得额头直冒虚汗,脑子里麻团缠绕,便是一点儿空也挪不出想其他,只知道疼了。稳婆叫使劲,她便使劲,其他一概不管,也管不了啦!一使劲就是撕裂身子般的疼,疼了又是往死里嚎,一直这般反复。

高老太太和蒋氏心焦,早早就在产房外坐着等了。有高老太太在的地方,没有阴氏不在的道理,也是陪同等着。她也焦心啊,到底不知道莫绮烟会生出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来。她连续生了二胎女孩儿,莫绮烟要是头一胎就男孩,她在顾家地位又要往下跌。便是在这屋里等着,也是在心里不断求神念菩萨——是姐儿是姐儿一定要是姐儿!

也不知这般念了多久,只听得产房一阵婴儿哭声传来,稳婆扬声说:“老太太,大奶奶生啦——”

☆、第三十五章

“是哥儿还是姐儿呀?”高老太太粗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问得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屋里一阵安静,便又听得稳婆说:“老太太,是哥儿!”

“哎哟!”高老太太悬着的一颗心一下子落了地,抬手就拍了一下自个儿的大腿,笑着道:“总算是让我抱上曾孙子啦!”

蒋氏也是满脸压不住的喜意,盼孙子盼了这么几年,总算是盼来了呀!她伸手扶了高老太太下炕,便一起往屋里去看新生儿。阴氏也跟在后头,和着气氛笑,却是笑得越来越扭曲难看。等到屋里瞧见果真是个哥儿,就笑得越发难看起来。

人都进房看孩子的时候,那边儿竹青已经找了小厮往前院报信去了。生了哥儿,这名字叫什么,还得她家大爷顾名扬来取的。

顾长生与顾芊在一处正哄顾萱玩儿,听说莫绮烟生了哥儿,便拉了顾芊一起过去看看。到了屋里,人多也未能看得仔细,就被人群又带出了屋子。高老太太吩咐奶娘照顾好孩子,便让莫绮烟歇着,叫各人都散了。

人散后没一会顾名扬便到了院中,先瞧过自己的亲儿子,又到床边儿去看莫绮烟。莫绮烟脸色苍白得紧,却仍嘴角含笑,看着顾名扬道:“大爷,是个哥儿……”

顾名扬把莫绮烟的手捏在手心里,低声道:“我瞧见了,辛苦你了。”

莫绮烟没力地摇了下头,“不辛苦,大爷可想好了,哥儿叫什么?”

“顾牧,牧哥儿,你觉得怎么样?”

莫绮烟仍旧抿唇轻笑,“大爷取的名字,自然都是好的。”

顾名扬捏着莫绮烟的手又紧了一些,嘴角呷一丝满足笑意。妻子温柔稳重,他一向敬之重之。他也从来都是尽力担负着他作为丈夫的责任,不想莫绮烟和他之间有一丝不好,或叫她受了委屈。妻子是个好妻子,他就该做个好丈夫。

顾名扬与顾国圻这般的男人不一样,他有他的人生准则和态度,且是不能随意改之的。更多时候,显得刻板冷漠。便是他对莫绮烟百般敬重,不会让她有什么不快,却也是不甚亲近。

当然,顾名扬也与其他寻常男人一样,瓦子、妓馆、酒肆都是常去的地方。此乃皆是调剂生活的娱乐手段,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实在不值一提。

怕最怕的,明明是个戏子,买卖都早摆在桌面儿上,却非要动个真情,添出许多麻烦。这样的人儿,顾名扬不喜欢。又或者说,顾名扬不喜被任何人绊住自己,左右了自己。他不想要的,不想改变的,说破大天来,都没用!

孔青,就是那个拎不清的人。她或许知道顾名扬心中不近莫绮烟,却不知道,顾名扬更不会亲近了她。哪怕是要她,哪怕是抵死缠绵,都仅仅是身体和金钱的交易罢了,肉欲而已。

顾名扬和莫绮烟之间乃为夫妻,他便会做好一个好丈夫该做的一切,包括不胡乱带个戏子回家做妾,坏了夫妻情分。而她孔青和顾名扬之间,只是银钱就可了断的关系。认真说起来,那便什么都不是,各取所需罢了。

因而,纵是孔青动心当了真,偷偷留了顾名扬的种,却仍旧什么都改变不了——她进不了顾名扬的心,入不了顾家的门,更不可能插入顾名扬和莫绮烟之间。

顾名扬的冷漠决绝无情,怕是无有一人能比孔青体会更深。若不是这般,她也不会横下一颗心要勾引了顾国圻入顾家府上,哪怕赔了命也要报复顾名扬!

只是没想到,却是空折腾了一回,越发弄得自己一钱不值。她这个样子,在顾名扬眼里该是多大的笑话啊!

卷了金银细软带着秀儿跑了,这仇这恨便是能息了?自是息不了的。一生这么长,她总有回来的时候。若是再回来了,他顾名扬欠下的债,她孔青还是要一分不少地统统讨回去!

当初孔青动用手段,瞒住她和顾名扬之间的事情,勾引了顾国圻进顾家,顾名扬是没有放在心上的。犹如他和孔青的关系一般,他从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过,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琐屑事儿。要不是听了亲妹子顾长生的一番话,他根本连一点注意力都不会放到她身上——一个小小女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果真,最后孔青也没能做出什么,就被家里又赶了出去。顾名扬稍有不安定的心沉了下来,便是把这事儿当回教训,此后越发冷沉,再不叫任何人能拿了他的把柄!若在玩乐之事上叫人阴了,那真个是阴沟里翻船了。

而他三叔顾国圻那个蠢货,顾名扬甚是无话可说。能被孔青拿住了,且让她进了家门,不是蠢货是什么?也亏得他娶了阴氏那样的媳妇,否则不知要把三房折腾成什么样儿呢!

阴氏心眼多算计足,凡事都能自如应对,少有跳脚的时候,也不是说她就没跳脚的时候。这会儿瞧着莫绮烟生了个男孩,可不就要跳脚了么?

在莫绮烟房里陪着高老太太和蒋氏乐了一阵,阴氏整个儿腮帮都酸麻了。散了后,笑意瞬收,便是把脸黑了个彻底。好在顾萱这时候是养在高老太太院里,否则这才刚一岁多的五姐儿,是少不得要受阴氏的虐的。

阴氏这会儿回到自己院里,坐上炕就让金玲倒凉茶。生猛地喝了两杯,把金玲也吓住了,只得拿话安慰她。这会儿便是什么话对阴氏来说都是没用的,只能越说越叫她气闷。金玲说得多了,她便一拍炕桌,怒道:“出去!”

金玲还要说话,但见阴氏这样儿,便老实缩了身子出去。到了院子里又瞧见顾荧,见她要找阴氏,便拉着说了句:“姑娘,太太气着呢,你可别往里头去,有气还要撒在姑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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