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温珩回北陆之后,每每想起这件事,都似在受着凌迟之痛,刀刀剜在身上,心上。偏偏身子却是好的,没有流血,也没有这样崩塌溃败,永无止境的延续循环。只有胸口慕禾留下的一掌的伤,越积越深,像是生生世世都好不了了。
温珩心知,慕禾服软不服硬,所以掩下行将脱缰的执念,想要在她的身边待得更久些。
然而一个顺应所思所惧,感触几近真实的梦境,仿佛生生撕下了心防上的一片豁口。拥挤着的不安,仿佛快要叫他支撑不住。
☆、43|5.15
九龄的手艺不错,现在的男孩子愈来愈下的来厨房,让慕禾觉着倍感压力的同时,亦默然宽慰。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有向九龄拜师学艺的,可不经意的一抖,半勺盐就这么下去了,九龄面色都沉了一半。这情景多年了不见好,过往温珩也是这么将她好言劝出去的,天赋问题让人扼腕。
慕禾在前厅收拾好碗筷,末了才去问温珩要不要起身在厅内吃饭。
按说她是大夫,知道温珩这种伤目前还是不能动弹的,可他不仅动弹了,还下地走路了,浑似没事人一般。而温珩其实有轻微的洁癖,不喜欢寝房里头有旁的味道。
可跑去问过了,温珩心情似乎莫名的转好大半,挪开眼,道一句倦了。
慕禾哦了一声,想着给他做的粥反正在灶上,晚点等他饿了,热一热就可以了,便退出寝房。
这头九龄端着菜入厅,望一眼室内,“温相不起身吗?”等一会,“可那不是师父你的房间?”
一路上慕禾他们住的院子都是栖梧山庄下的隐性产业,因为现在是战乱,人都走了,便也有一些失了联系。这一间是个小院落,除开单独的厨房,就只有两间寝房,一间给九龄住着,一间给慕禾留着。
慕禾的那一间给九龄稍稍移置过,屋内布置同梨镇相差不远。温珩路经看了一眼,便自发的往这房里去了。
人都躺下了,这还要怎么搬?他一个病人,面皮那般厚,轰又轰不走,又不能动粗。
慕禾想了下,“没事,我搬个躺椅睡堂中好了。”
“夜了起了风会冷的,师父你睡我那吧,我是男孩子,我睡躺……“
慕禾没吱声,倒是听到屋内起了些动静,赶忙抄起了个馒头塞到九龄的嘴巴里。
房门应声而开,温珩身子虽然不好,但身量仍是笔直的。修长的身影从门后的阴影下头走出来,古井无波的眸望了眼九龄,绕过桌子在慕禾边上坐下,静了下,又将凳子往她身边更紧的挪了挪。
九龄不晓得是被温珩吓着还是被馒头噎住,垂头咳嗽几声,好半晌才缓过来,唤了句温相。
慕禾也觉着这氛围不妥,掉过头问温珩,“不是道倦了么?怎么起身了?”
”睡不着,便起了。”没什么起伏的调子,也没若方才在闹着性子,只是有些蔫蔫的。
慕禾唔了一声,那方九龄就忙起了身,“我去盛些粥来。”
步伐急匆匆的远去,慕禾也不晓得这孩子是怎么了,一见着温珩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奇了,“你是不是对九龄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没有。”温珩神色都没动一下的拒绝,而后问,“九龄多大了?”
“今年刚满十二。”
温珩唇色仍透着病弱苍白,眉宇之间蕴着一股子难言的慵懒魅惑,似扇的眼睫微微一掀,“女子十三都能嫁了,男子虽然晚熟些,但早也过了对师父亲昵撒娇的年岁吧?”
谁都能义正言辞的说出这话,但是给温珩来说,慕禾当真只觉着微妙。这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等他长大些,自己就会注意的。”
“这等事不就是长辈要教的么?当初便就是华大夫教的你罢。”温珩语态较缓,神情却认真着,恍似真心实意将这看做件大事。
慕禾最开始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是九龄好不容易才向她敞开心扉,平素肢体接触也惯有分寸。今个只是激动了才蹭了上来,老实说还是头一回,慕禾自个颇为受用,没想偏了去。再经温珩一提,又觉似乎略微不妥,也该稍微正视一下了。九龄自小跟着下庄一伙儿男孩长大,出了栖梧山庄就是跟着她,她不教真还没人教了。
迟疑一会,“唔,也是。”
温珩微翘的唇还没来得及再道出什么,门口一暗,便闪进来一个少年。站到温珩面前,面色因为窘迫有些泛红,神情却还是较之沉静的,像是勉力的压制住情绪,朝着温珩,“背地里说这些来挑拨我和师父,你卑鄙。”
一句卑鄙,让慕禾惊了惊。闷在心头想,当面骂温珩的,她从前似乎真还没见过。
温珩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你仗着年纪小就毫不顾忌,你不卑鄙?”
慕禾在旁边默然喝了口茶水,真是稀奇了,温珩居然以如此孩子气的口吻同人吵架了。
“我哪里毫无顾忌了。别以为我没瞧见,那天你把我支使开去砍柴之后,就跟师父讨抱了!”
慕禾一口茶水险些呛着自己,垂头咳嗽起来。
温珩不紧不慢地给慕禾递过去一方帕子,才道,“阳奉阴违,应承师命离开,却又留下来偷看么?”
”我只是一不小心看到的。“
九龄虽然敢跟温珩吵,勇气可嘉,然经验不足。温珩气定神闲,尾音都没带扬一下的,他自己就已经哆嗦着肩膀,红着脸摇摇欲坠了。
权衡之下还是开了口,没头没尾的道了一句,“菜该凉了。”
一顿,拍了拍自个身边的凳子,“九龄,过来坐。”
前一刻还在气愤中颤抖的九龄,下一刻就好似得了糖,喜上眉梢的同时飞快的瞥了眼温珩,小小倨傲地在他面前放下粥,然后喜滋滋跑过来端起碗,坐到最靠近慕禾的地方。
温珩垂下眼,笑意尽失。
……
晚饭过后,慕禾挑灯在屋中看栖梧山庄之人送来的几封信,窗前看见九龄哒哒的经过几趟,问他做什么,他道在烧水。
慕禾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末了,在他第三次经过的时候问,“给谁烧水?”
“温相。”他这么答。
好吧,孩子不记仇是好事。可从吵红了脸到这种甘愿跑前跑后的程度,就不是心眼大这么回事了,八成就是温珩又跟他说了些什么,将他安抚顺毛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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