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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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采薇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嗅到身上披着那件外袍的沉水香,此时方才反应过来:“是你送了我沉香手串?”她不禁蹙了蹙眉,直接干脆的问道,“为什么?”

徐轻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幽深的眼中眸光变动,仿佛是极深的暗井折射出淡淡的波光。可是,他的声音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你想要,我恰好又有,这又何须什么理由?”

沈采薇听到这里不禁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她低了头正要转开话题,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轻轻的击掌声。

徐轻舟面上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他很快镇静下来,垂眼看了沈采薇一眼,温声道:“想来是我那仆从带了新衣来,你且等一等,我去替你拿来。”

沈采薇现在这模样被徐轻舟看见已经算是不得已,自然不好再叫一个仆人过来瞧见。就算是如今这样的境况,换作寻常女子说不准就要为了自己的贞洁要死要活。

就在沈采薇满心纠结的时候,郑午娘正挽着柳于蓝的手说话。

因为久不见沈采薇的身影,柳于蓝已经拿了一捧花与郑午娘一起站在园门口,全然一副领头迎宾的模样。

郑午娘心情极好,面上却还是一副故作庆幸的模样:“还好有于蓝你陪着我,采薇这时候都不见人影,我都要担心死了。”

柳于蓝蹙了蹙纤细的秀眉,叹了一口气:“唉,到底是我占了采薇的位置。若不是朱先生吩咐了,现今又是紧要关头,我还真不好意思。”

她们两人这般一唱一和,边上果然有不少原先就嫉妒或是讨厌沈采薇的人接腔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平日里端得高高的,为了讨好先生每堂课都去的早,这会儿却迟到了。真是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于蓝你这回还是帮了她大忙呢。”

柳于蓝眼中掠过一丝讥诮,面上却是柔柔的笑,一边说话一边连忙摆手;“大家都是同窗,这又是先生吩咐的事,哪里称得上‘帮了大忙’?”

杜若惜这会儿正在后头和沈采蘅一起等着沈采薇,听到这话不免嗤笑出声来:“真是好笑!先生说的是,等游园会开始,采薇再不来就由于蓝你顶上,这会儿园门都还没开,你们就已经确定她不会来了?”

沈采蘅亦是很不高兴,气恼的道:“就是,时候都还没到,你们怎么确定二姐姐她一定不会赶到?”

郑午娘瞥了她们两眼,面上笑容冷淡,语气矜持的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想必是有事耽搁了,否则早就该到了。”她那神态,就差直说杜若惜和沈采蘅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然而,郑午娘话声刚刚落下,忽然听到后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却正好看见沈采薇穿了一件簇新的校服,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那是一件全然没有改过的校服,按理说显得太过素淡了,可是沈采薇却有着荆钗布裙都难以掩饰的绝色姿容,连那寡淡的颜色都被她穿的新清脱俗。她想必是跑来的,双颊红的宛若霞光照下,乌黑的眼眸水润明亮,便是莹润的唇都如玫瑰花一般的娇嫩红艳。

沈采薇站在原地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抬头去看郑午娘,问她道:“你适才说我是有事耽搁了,不知此话何解?”

郑午娘被噎了一下,很快便含笑的点了点头:“我这不是瞧你这么久都不见人影,这才猜测一二,随口一说。采薇你很不必放在心上。”她面上笑容不改,朝着沈采薇缓缓走来,问她道,“话说起来,采薇你怎么这么晚来?”

沈采薇没有理她,只是扫了扫边上诸人的神情,适才说过沈采薇坏话的姑娘不由得在她的目光下低了头,心里又羞又气。

郑午娘被沈采薇这视若无睹的模样气得咬牙,可面上的笑容却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她仿若无意的把目光往下一扫,惊诧的小声叫了一下:“采薇,两位先生给你的玉佩呢?这种时候怎么不带上?”

温大家和周大家收沈采薇为徒的事是所有人都清楚的,平日里那证明师徒身份的玉佩没带的话也没有多少人去追究,但是游园会这样的时候不带玉佩,显然就是对先生的藐视和无礼。

郑午娘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诸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看着沈采薇的目光越发复杂起来。

沈采薇这才缓缓抬起眼去看郑午娘。她的目光如同刀片一般的自郑午娘的面上划过,唇边笑意泛起淡淡的冷意:“我路上遇上个书童,不小心叫他给摸去了,正要去禀明先生呢。”她心中有些怀疑这书童乃是郑午娘或是柳于蓝安排的,故而紧紧的盯着她们,努力分辨她们的神态变化。

郑午娘的眼中不易察觉的掠过一丝冷色,快得令沈采薇几乎以为是幻觉,因为她的面上很快就浮起了一点清浅的笑意来,语声亦是一贯的轻缓斯文:“哦?不知是采薇你还记得他的模样,说不准是有外边的人趁着游园会混进来了呢,不若让人把园中的书童都唤来让采薇你认一认?”

柳于蓝亦是跟着插话道:“是了,既然是关系到先生给你的玉佩,总也不是小事。”

沈采薇一边打量着她们的神色,一边斟酌着开口道:“是......”她话声还未落下,肩头忽而被人拍了一下,不由惊讶的转过头,随即便恭敬的俯身一礼,“朱先生。”

朱先生扫了在场诸人一眼,淡声道:“游园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还不都去准备准备?采薇和午娘,你们随我进来。”沈采薇和郑午娘乃是领头迎宾的女学生,朱先生自然还有其他话要交代。

沈采薇咽下快要到嘴边的话,乖乖的跟着朱先生到了一边的校舍里头。

朱先生掀了帘子进屋后便随意的在木榻上坐下,她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两个女学生,先是去问沈采薇道:“适才你说是有个书童抢了你的玉佩?”

沈采薇点点头,双手交合,俯首一礼道:“确是如此,学生正要和先生说此事。”

朱先生慢慢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问道:“是哪个童子?”

在先生面前,沈采薇自然不敢敷衍了事,认真回道:“是往日在您身边伺候的那个书童。”

朱先生端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随即便抬起眼去看沈采薇,本来平静如水的眸中掠过一丝冷色:“哦?”她把茶盏搁下,淡淡的道,“惜声今日晨间一直跟在我身边,你确定是他?”

郑午娘正恭恭敬敬的垂首站在一边,细长的眼睫遮住了她眼中泛起的喜色——那书童今日晨间确实一直跟在朱先生身边,若是刚才沈采薇在外边说了这事,她必是逃不了一个“推卸责任”、“污蔑无辜”的恶名。不过,现在在朱先生的前面揭了这事,坏了她在朱先生心中的形象,也很是不错。

就在这校舍的不远处,被朱先生请来做客的徐轻舟正拂开古琴上的尘埃,轻声自语道:“好姑娘总是要吃些亏......”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琴弦上按了按,琴声轻颤,“那个偷玉的小贼可是抓住了?”

“您一早就叫我们盯着,自是不会叫他逃了。您是打算把人送过去?”大约是进了女学里面,为了避嫌的缘故,现今徐轻舟身边陪着的倒不是那个寡言的玄衣男仆而是穿着大红衣裙的葵姬。

徐轻舟摇了摇头,似是惊讶的抬起眼:“为什么要送过去?”他幽潭似的眼中仿佛浮起浓浓的笑意和期待,语气温柔的可以泛出凉意来,“既然抓住了人,自然是要处理干净。小姑娘们做事总是没头没尾,我总是要帮着收一收尾才是。”

他伸手从案前的花囊里取出一枝花,轻轻的摘了花瓣在手心握着,语声柔软的仿佛是花蕊中的露水一般:“我还等着那朵白色的花,自己落在我手心里呢。”

☆、95

沈采薇一凛神,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她回忆起适才在外边时郑午娘和柳于蓝一唱一和要引她说话时的模样,立刻就猜到了是她们在里头做了手脚,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在来的路上就想过了,书童偷玉的事情确实是处处古怪。第一,她不是在先生交代的校舍遇上人,而是在半路上;第二,那书童别的不偷单单去偷玉佩,显然不是为了财物而是故意要引着她跑。所以,她不免怀疑这是郑午娘或是柳于蓝故意寻人拖延她的时间、并且让她因为丢玉的事情而在先生面前丢脸。只是她没想到,她们竟然还在书童身上做了手脚。沈采薇倒不是那种一根筋的人,面色固然不变,脑子里头已经立刻想到了“双胞胎”这个词。

只是,这时候她没有证据,自然不能在朱先生面前硬撑,否则只会是越描绘黑。所以,沈采薇微微的低了头,在朱先生还没有开口下定论之前接着说道:“既然先生这么说了,或许是我错眼了,毕竟书童们皆是一般服色,我粗粗一眼认错了也是有的。只是我追人追到半路,不小心落水,因为要重新换衣裳的缘故,这才晚到了。”因为闺誉的缘故,遇上徐轻舟的事又不能说出口。

朱先生这才把目光落在沈采薇那件崭新的校服上,也不知是否信了她的言辞,眼中神色微变,点了点头道:“好了,游园会马上就要开始,你们都去准备准备吧。我还要去见位客人,就不多留了。”

沈采薇咬了咬唇——这种时候要是不能拿出证据那就是越描越黑,所以她也没有坚持要留下来辩解,反而是安静的行了礼,随着郑午娘一起出去了。

郑午娘第一次真正的叫沈采薇吃了个闷亏,哪怕是再沉稳的性子这时候都忍不住露出一点儿笑影来,紧跟着冷嘲热讽道:“采薇你既然是错了眼,那可要好好再想想。认错了人不要紧,但玉佩还是要早些找回来才是。”

沈采薇心情差得很,这时候却还是慢条斯理的挤出一个笑容给郑午娘:“多谢关心。”

郑午娘被她这轻描淡写的反应堵了一下,笑容僵了僵,随即便想起她这不过是硬撑罢了——先前在朱先生那边留了坏印象且不说,她这一次莫名其妙的丢了玉佩,温大家和周大家那里必也是要气恼的。于是,郑午娘心情极好的微笑起来,上来挽住她的手,笑着道:“走吧走吧,游园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两个总不好落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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