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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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问题倒是难倒边上的宫人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应声。

前些年重阳节的时候,母后和父皇就打算着给她选几个伴读。依着父皇的意思:正好选几个世家千金进来给皇后调/教一二也好送去萧远那里做个侧妃什么的,既有利子嗣也能安抚一下萧远的情绪。她心里头本就不太情愿,闹了几回,那事也不知怎地就不了了之了。不过,那时候她也隐隐的听过一耳朵:萧远少时在松江呆过一段时间,和沈家的几个姑娘处的不错。父皇当时就是想要把沈家二姑娘许给萧远做侧妃。只是后来先太子病重又听闻沈家姑娘已经订了亲,这才没有了下文。

长平公主这样一想,面上便不由得显出几分古怪神情来:“你先去打听一下,迟些再来回我。”她话声落下,心里接连转过了许多念头,还没等宫人回话就连忙转口道,“等等,不用打听了,我自个儿去瞧瞧......”

萧远从来就是个清心寡欲的木头人,母后送的那些千娇百媚的宫女他看不上,郑家那几个容貌出众的姑娘他正眼也不愿看,后来不知怎的选了个乡下来的。她背地里笑话了好久,现在想来:说不得,他那心里头还真记挂着人呢。

长平公主自小长在帝后恩爱的氛围里,耳濡目染之下倒也对所谓的情意颇是相信。她越想越觉得其中有事,恨不得立刻就去沈家瞧一瞧、问一问,若是对方真是萧远喜欢的.......那就怪不得她辣手了。

那宫人吓得白了脸:“公主,万万不可......您千金之躯,这样的时候,怎好轻易出宫?”

长平公主素得皇帝宠爱,活泼爱娇,甚是喜欢外头热闹的景致,便缠着皇帝要了出宫的令牌,好方便出入。好在上头皇后压着,边上的人伺候得当,加上长平公主左右也没什么地方好去,至多在郑家或是哪里转一转,这么些年倒也没有出过什么事。结果,去年太子病逝的时候,长平公主因为偷偷跑出宫没能赶回来,倒是叫皇帝生了好大一场气。所以,这一年下来,她也收敛了许多,没再出宫了。

宫人心中把那勾起长平公主念头的沈承宇骂了个千百遍,问候了他的祖祖辈辈,口上却还是温声劝道:“公主不是答应了陛下,晚间要陪陛下和皇后用膳的吗?”

其实,那宫人倒是很想说一句:公主你年纪大了,不好再往外跑了。再说,上回你哭着喊着求皇帝原谅的教训难道已经忘了么?只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长平公主面前说这样的话,只能委婉的提起皇帝的皇后,叫她心里有些顾忌。

长平公主却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单单缠着萧远胡闹生事——换个明理懂事的,哪怕拉不下面子去交好对方也会不去招惹。她随意的摆摆手:“我就去瞧瞧人而已,用不了多少时间,晚膳的时候一定回来。”

宫人噎了噎,一时没了声音。

长平公主冷笑了一下,把手背在后面,微微的扬起下巴,冷然道:“怎么,现今我竟是差遣不了你们了?”

“奴婢不敢......”她身边的宫人跪了一地,以首伏地,只得无奈的应了下来,“奴婢等马上就去准备。”

长平公主瞧了眼萧远理事的宫殿,高台楼阁,朱红长柱,殿角、殿脊、屋顶之上饰以鸱吻,往来的官员或是小黄门皆是手捧奏折,来去匆匆——那是大越主君处理政务的乾元殿。因着萧远身份尴尬,虽有皇帝旨意但也不过是在偏殿代皇帝处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即使如此,也已经可以使人厌嫉发狂。长平幼时也曾被皇帝抱着到上书房看折子;也曾仗着懵懂娇憨撒娇要入乾元殿;也曾被皇帝抱着在那金龙座上嬉闹过,可是到年纪稍长一些,就被朝上的言官弹劾,不仅被皇后训斥也再不能入乾元殿正殿。甚至,哪怕是先太子,因着身子的缘故也没有过萧远这般待遇。

长平公主的眼睛掠过一丝厌恶之色,绣着大朵富丽牡丹的长袖轻轻一甩,仿佛在空中旋出一朵儿染金的花似的。她只是冷哼了一声,很快便踩着步子转身走了。

她清而轻的声音就像是夏初那一点儿被熏热了的花香,徐徐散在空气里,仿佛含着露水的微凉:“若是哪个敢去给父皇他们多嘴,我绝饶不了他。”

左右喏喏称是,再也不敢多言。

沈采薇自是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此时的她正和李景行两人凑在一起写曲子。

李景行自从学了箫就想着要和沈采薇来个琴萧合奏,上回虽是来过了一次但到底不过是随手一试,许多小细节上还是不够融洽。他这日正好得了闲,便跑来寻沈采薇一起写曲子。

“我们之前凑巧一起写了一回,就得了首好曲子。这回咱们心有灵犀,一定可以写出更好的曲子。到时候琴萧合奏,天作之合,一定会比司马相如的凤求凰还要出色。”

沈采薇抓住重点,瞪他一眼:“谁和你心有灵犀了?”

李景行默了默,低头拨了拨琴弦,琴声悠然勾动人心,他眉目含笑:“自然是我家二娘。”玉冠乌发,那样宛若天成的容色,微微一笑间竟是比琴声还要动人。

沈采薇被他看得脸红,只得默默的在心里念了几句:se即是空,空即是se。然后,沈.薄脸皮.采薇才义正言辞的警告他:“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李景行被她这炸毛的模样逗得又笑了笑,只得咳嗽一声,低了头:“好了,我不笑了。”他抬手倒了杯茶递过去,“喝一点。”

他们今日喝的是李景行从家里带来的梅花茶。

李二太太文氏乃是武将千金对于这些细致的东西素来不太在意,但李老夫人却是个中行家。她冬日里令人摘了一些半开的梅花,把完整的花朵小心放置于罐中,撒上盐后再用厚纸密封于阴凉处保存。过了年,再将秘制过的梅花取出,改用上好的蜂蜜浸泡,然后便可以泡茶食用了,饮之唇齿留香。李老夫人见着李景行一心念着沈采薇,特意拿了一罐让他捎来,也算是些微慈心。

他们两人一起对坐着喝了茶,止了笑,重新提了笔,在纸上写了几段凌乱的曲子。沈采薇本就是个沉静的性子,既是答应了要写琴谱,边写边琢磨,不觉就入了神。她时而提笔写上一些或是涂改一段,时而自己试弹一二,时而推着李景行吹一段......

两人正好站在院子中搭着的蔷薇花架下,时而有微风过,花叶飘落,花香温软一如清浅的湖水缓缓浸染而来,漫过头顶。这一对郎才女貌的人被那日光和花影衬得更加融洽起来,一如一对天生的玉人。

长平公主也正是这时候到了沈府的。也是巧了,刚刚从宫里回来的沈承宇亦是在府上。他自然也是知道长平公主跋扈之名的,为人臣子的本也该恭恭敬敬的把人请进来再送回去。只是,不知怎的,听到门外传来的消息,他心里转了一下,忽而想起自己先前的那个疑惑来,便觉得这是个天赐的好机会。

因着长平公主有吩咐,他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拉了家人一起迎客,只是召了人去宫中给萧远递消息。这时候递消息给萧远虽是仓促冒失了些但也不是什么越矩之举,往轻了说是他担心公主,往重了说也不过是他有心讨好荣郡王。

若是萧远有心,自然会赶来。若是萧远无心,那也就罢了。

沈承宇心里的算盘打得很好,等见了长平公主更是面带笑容,行了个礼:“臣拜见公主。”

长平公主却没个好颜色,只是仰着下巴傲慢的瞥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摆了摆手:“我是微服来此,不必多礼。”她心里对沈承宇很有些不喜,瞧着他那笑容尤其厌恶,凤眼微微一挑,忍不住接口讥诮了一句,“久闻沈侍郎容貌过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累得发妻郁郁而逝后还能迎娶侯门贵女。”

言辞如刀,几乎把沈承宇面上的面皮都要划了下来。他面上笑容僵了僵,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公主盛誉,臣愧不敢当。”

☆、137 君山银针

长平公主嗤笑一声也没应,只是懒洋洋的点了点头:“听说沈侍郎府上的姑娘才貌双全,想来也是颇似沈侍郎的缘故。”

沈承宇暗暗咬了咬牙,口上却依旧是温文有礼的语气:“公主真是过誉了......”随后便伸手引了长平公主入内,温声问道,“不知公主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故?”

长平公主矜持瞥了他一眼,故作漫不经心的道:“我出宫游玩正好路过贵府,忽而想起沈侍郎的二姑娘乃是前些年松江女学结业礼的魁首,心生好奇便来看看。”她微微叹了口气,眸中显出几分兴味的神色来,“我记得郑家姐姐亦是得过魁首,她的才学我素是钦佩的,也不知沈二姑娘又是如何,可是名副其实?”

郑家能被长平公主亲昵的唤一声“姐姐”的大约也只有郑宝仪。先太子丧礼上,她以未婚妻的身份代行妻礼,后来皇帝便追封她为温孝太子妃。只不过长平公主自小便叫她姐姐,到了现今也没再改称呼。

沈承宇听了这话,连忙垂首应道:“小女微末之才,能得魁首不过是侥幸而已,哪里敢与太子妃、公主等相提并论。”

长平公主听了这话倒是心里畅快了些,心想着:倒是个会说话的。她这样一想,便干脆的招招手和沈承宇道:“我就是想来见见你家二姑娘,不知她现在何处?”

沈承宇心里更不舒服了——这态度简直是把他当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从。话虽如此,他面上依旧不显,恭恭敬敬的回道:“公主既然是来见小女的,不若先进内堂休息,稍作等候,臣这就令人把小女叫来给公主请安。”

长平公主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唔,不必了,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罢了,我自己走过去便好了。再说,你这府院虽是小了些,但也还算不错。”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也不必另外叫人了,你带路就行。”

还真是把人但仆从使唤了。沈承宇敢怒不敢言,虽是口上恭谨应了,心里却已经开始焦虑起来——也不知荣郡王何时赶来,这么一个祖宗搁在家里还真是吃受不起。

沈承宇迎人并且和长平公主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腿快的婆子已经跑到了沈采薇的院子里来:“二姑娘,公主、公主殿下来了。”既然说的是公主而非大长公主且皇帝膝下又只得一女,想来也能是“大名鼎鼎”的长平公主了。

沈采薇手上还拿着笔,笔尖顿了顿,落下一滴浓浓的墨水。她面上神色倒是不变,反倒从容的问道:“是长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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