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碎 第1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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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眼界儿心思也就到这儿了。”

魏王捧起刚沏好的蒙顶石花茶,怔怔地望着桌上的白玉兔,叹道:“你别看小袁夫人外表柔弱,可心里却是个极刚硬的女人,若是强迫她,她宁肯同你玉碎,也不会让你瓦全,还有,她心善,身上有种难得的正气傲骨,眼睛里半点沙子都不揉,同陈荫棠的虚伪残忍格格不入,二人迟早会分道扬镳,这份婚姻能坚持三四年,着实不容易了,这样的女人,孤王欣赏喜欢,再者……”

魏王眸中闪过抹复杂之色,眉头微皱:“多年前孤王曾请相士推演时运,相士数日夜观星象,说江州被一片紫气笼罩,将星相星皆出世,得之可定天下、兴太平,孤王追问这将、相二星为何人?相士却不肯再说了,只在纸上写了个袁字,正巧,玉珠是江州人,嫁到了洛阳,她又姓袁,这不是冥冥中的天意是什么?后来孤王略派人打探了番她家世背景,她袁家在当地非常有口碑,是正派人,父兄皆是秀才,不过父亲早逝,她是由兄长带大的……”

魏王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沉吟了片刻:“她兄长屡试不第,年岁也长了,瞧着也不像经纬之才,倒是她的侄儿,那个叫袁文清的小伙子,天资聪颖,自小就刻苦勤读,能放下读书人的脸面,吃苦锄得了地,亦能同大儒们谈经论道,为人也正直端方,像个人才,若是将来出息了,孤王必定将其收入麾下。”

“王爷眼光长远,老奴佩服。”

崔锁儿深深折腰,头忽然歪抬,狡黠笑道:“主子您对小袁夫人评价如此之高,老奴斗胆,那戚小姐虽是女流之辈,可为您立了无数功劳,想来您亦十分喜爱欣赏她罢。”

“银环?”魏王嗤笑了声,眸子冷了几分:“是个有本事的女人哪,当初她在极乐楼的时候,先是承欢在她师父白鸿鹄膝下,后又同他们那宗主,叫什么饕餮的暗度陈仓,好不要脸!那宗主饕餮忌惮老二白鸿鹄的势力,于是勾连戚银环,摆了白鸿鹄一道,后头这小淫猫投靠了孤王,又对老东家极乐楼赶尽杀绝,前前后后当了两回叛徒,这种女人任性毒辣,是个不让陈老二的狠人,咱用她的时候,也得提防着她。”

“是。”崔锁儿皱眉,忙道:“老奴晓得怎么做了,会暗中在她身边放可靠人,盯着她。”

这边。

雪没有要停的意思,依旧下的很大。

袁玉珠从王府出来后,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长出了口气,一摸额头,嚯,不晓得什么时候竟生出层冷汗,她暗笑自己小家子气,怎就被王爷吓成这样,忽地又焦虑起来。

王爷将福浓从陈府接走,这不算什么大事,关键是荫棠,虽然王爷让崔锁儿谎称是某位地方官参了他,可荫棠是绝顶聪明的人,只消回来一打听,再联想上福浓、云恕雨,多半会怀疑差事被剥夺和她有关了,届时也不晓得要和她怎样闹呢。

闹就闹吧。

玉珠撇撇嘴,低头瞅见手里捧着的盒子,里头装了云恕雨的身契文书……王爷那会儿说什么来着?

云恕雨忽然失踪,连衣裳首饰都没带一件,说是和情郎私奔了。

玉珠越想越不对劲儿,猛地记起数日前在广慈寺,那个杀手吴十三见她哭得伤心,问她要不要杀了云恕雨……难道?

玉珠惊吓得身子猛打了个哆嗦,赶忙将婢女良玉等人遣回府,紧接着又让张福伯赶车,她务必得去广慈寺看看,若云恕雨私奔了倒是美事一桩,可若是被吴十三杀了,那该如何是好!

雪终于停了,整个广慈寺被笼罩在股浓白的雾中,遥遥传来小和尚撞钟声,在这静谧时刻,越发显得幽深空寂。

因在年跟前了,寺里没什么香客,颇有些冷清。

袁玉珠和张福伯、璃心三人加快脚步,终于在申时上了后山,他们径直朝主持的小院去了,刚踏入门槛,就瞧见老主持一个人拿着大扫把,正哧哧哧扫雪,地上已经有了两个雪堆。

惠清还像往常那般,穿了灰色僧袍,那双粗糙的手冻得通红,口鼻徐徐喷出热气,察觉到来人了,惠清缓缓转身,见来得是玉珠等人,惠清略颔首,笑得温和,挥挥手,柔声道:“孩子,明日就过年了,你家中应当很忙吧,怎会来寺里?可是遇着什么烦心事了?”

玉珠顾不得地滑,疾步朝惠清跑去,抻着脖子望向禅房,她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咽了口唾沫,问:“师父,吴先生在么?”

“十三?”惠清亦扭头看了眼禅房,笑道:“最近他时常外出,说是找从前的兄弟打听一些线索,前日天不亮就下山了,直到现在还未回来。”

惠清见玉珠脸色不对,收起笑,紧张地问:“怎么,十三出事了?”

袁玉珠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竟急得掉了泪,哽咽不已:“这该怎么说呢,就、就数日前我在他跟前提了一嘴,王爷要将百花楼的云娘子赏赐给荫棠做妾,当时他就问,要不要帮我杀掉云恕雨,我还当是他宽慰我的话,可、可是今儿我去王府叩拜,魏王爷亲口说的,云恕雨前儿留书一封,说是同情郎私奔,可奇的是云娘子什么都没带走,就这样平白消失在守卫森严的王府,我现在怀疑吴先生可能将云娘子劫走杀了。”

惠清脸色大变,胡须都在颤抖:“这……十三应承过老衲,要改过自新的,应当不会吧。”

这时,张福伯搓着手上前,扶住泫然欲倒的玉珠,狠狠啐了口:“那种心里眼里只有银子的杀手什么做不出来,哼!”

玉珠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手捂着发闷的心口,眉头蹙起:“若是云娘子因为我一句抱怨就丢了性命,这、这让我心里怎么过得去,我要给她赔命啊。”

“姑娘,你千万别这样想。”张福伯打小看着玉珠长大,虽说身份是主仆,可他早都将玉珠当做自己女儿般,忙摩挲着玉珠的背,柔声劝:“别着急,你这两日身子才好一些,可别将事往自己身上揽,那百花楼的花妈妈和云恕雨不是得罪过姓吴的么,当着那么多人面儿管他要嫖资,他丢了面子,想要杀人泄愤也未可知哪。”

就在这几人揣测着急的时候,忽然,小门外传来阵脚步声,不多时,便出现个极高挺俊美的男人,正是吴十三!

他穿着单薄的黑色武士劲装,手里拿着剑,头顶落了些雪,人虽瞧着清瘦了些许,可眸子透着过分的精力和奕奕神采,他一出现,沉闷枯燥的小院仿佛都添了生机。

吴十三欢喜地挥舞胳膊,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有多想念玉珠,简直有一肚子话想要同她说。

吴十三大步朝女人走来,唇角永远勾着抹惫懒坏笑:“方才在山下瞧见了陈家马车,我猜想就是富朋友你来了,好久不见了夫人,最近好么?”

当走近时,吴十三发现玉珠眼睛红红的,脸上还留有残泪,那份惊喜、欢喜便转变成了担忧,低下头忙询问:“怎么了夫人,是谁欺负你了?你丈夫么?要不要我帮你揍他!”

玉珠深呼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稳住,她惴惴不安地仰头望着吴十三,问:“大过年的,先生去哪儿了?”

吴十三眼睛一亮:“夫人这是在担心我?”

刚说完这话,吴十三立马退后了两步,忙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仰头就往嘴里倒苦黄连,一边发呕一边嚼,丧着脸:“别误会啊,我可没冒犯你,就、就是随口一说,你知道的,我是热情奔放的西域人,不懂那么多规矩。”

“先生!”玉珠急得跺了下脚,再问:“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吴十三将黄连咽下去,挑眉一笑,手成刀状:“我呀,我去帮你解决了件烦心事,就那个花魁云恕雨,我把她给做了。”

“什么?”玉珠心凉了半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倒,她疾步冲到吴十三跟前,也顾不得什么贵妇的体统,狠狠踹了脚吴十三的小腿,恨恨骂道:“谁让你杀人的!云娘子杀你父母了?跟你有血海深仇?你、你怎么能如此歹毒!”

吴十三登时愣住。

而这时,璃心也哭哭啼啼地上前来,推了把吴十三,扁着嘴:“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没想到居然是条豺狼,又是嫖、又是杀人,你、你怎能这样嘛!”

吴十三恼了,正要反驳几句,只见张福伯老拳紧紧攥住,虎着脸上前来,厉声叱道:

“西域野蛮人,一言不合就取人性命,居然还打着我家夫人的旗号,云恕雨再怎样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哪,居然被你这贼子给……哼,你是不是又想趁机讹我们银子?”

吴十三气得剑眉倒竖,瞪着张福伯:“老家伙,你说话客气点,惹急了老子……”

他话还未说完,只听惠清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惠清亦走上前来,气恨地重重地甩了下袖子,两指指着吴十三,眼中泪花浮闪,连连摇头,袖子拂去面上那慈悲众生的泪,哽咽道:“十三哪,当日你口口声声说要洗心革面,想要老衲渡你,没想到又犯了杀戒……阿弥陀佛,十三,为师对你太失望了!”

吴十三脸憋了个通红,一把将剑摔到地上,环视了圈将他包围住的玉珠等人,气道:“谁告诉你们我杀了她,我就是将她从王府偷出来,把她交到我师弟那里,让我师弟带她离开洛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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