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碎 第5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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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要不要老奴去宣个大夫来?”崔锁儿害怕这位阎王将火气撒在他身上,率先跪下。

魏王怒不可遏,转身怒瞪着地上的玉珠,几次三番动了杀心,想宰了她,可又着实喜欢得紧,舍不得,最后两指指向女人,喝道:“把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娼妇捆起来,送回陈府,孤王不要她了,让陈老二好好给孤王管教一下!”

崔锁儿腹诽,好不容易到手的美人儿,还没吃到肉,你怎会轻易放手,多半是说气话。

崔锁儿跪趴在地上,笑道:“王爷您忘了,夫人早都和陈砚松和离了,您这会子赶走她,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去哪儿,眼瞧着外头又要下雨了……”

魏王方才着实是气狠了,刚准备借坡下驴,说让暂且将玉珠收在这个外宅里。

谁料外头忽然传来声炸雷,狂风从外头席卷而来,瞬间将门给冲开,屋里的蜡烛吹灭了一大半,房顶上的青铜吊灯左摇右摆,电闪雷鸣间,那吊灯嘎嘣一声断裂,一块婴儿小臂般粗细的灯架忽然掉落,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魏王头上。

咚地一声闷响。

魏王下意识用手摸了把额头,一瞧,满掌心都是血,刚说了句“晦气”,就直挺挺朝后倒去,便如山崩塌了般,晕倒在地。

在场所有人都吓着了,连爬带滚地进来。

这个喊“王爷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那个喊“快传大夫!”

旁边这个哭天抹泪“怎么好端端的那灯给掉下来了,可不是撞了什么邪祟?”

霎时间屋里乱作一团。

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望向已半昏迷的玉珠,凑上前问崔锁儿:“总管,夫人她……该怎么处置?”

崔锁儿这会子也是焦急万分,他跪趴在王爷身侧,手指颤巍巍地在王爷鼻子下探了探,还有呼吸。

崔锁儿剜了眼玉珠,思索了几个过儿,咬牙啐道:“咱们谁有胆子敢做王爷的主?方才王爷不是说了么,暂送回陈府,去,给她裹件披风,再去将车套起来!”

陈府

才刚人定,府里就灭了灯,各处黑黢黢一片,大管事阿平用铁链子栓了条獒犬,走在最前头,身后还带了六个年轻健壮的仆人,正威风赫赫的在各处巡逻。

最近府里人事大变动,大爷陈砚蓉那边的跨院空出来了,大奶奶陶氏早先带了她生的闺女和三个有子嗣姨娘回侯府避难去了,剩下了一院子年轻小婢妾和仆人,二爷怕家事外传,惹人笑话,并未发卖这些人,只等热锅凉一凉后再做处置。

原先陶大奶奶当家,她娘家显贵,为人豁达大度,对底下人宽容,到了晚间众人还能聚在一处抹会儿骨牌、吃酒耍乐,而今全改了,二爷让他的通房良玉暂管内府,掌了对牌钥匙,这下九流出身的小丫头心可黑,隔三差五地查厨房采买的账,便是连雀儿吃的米都要记清楚进出。

而她亲哥阿平更甚,跟戏文里唱的巡海夜叉似的,夜里到了人定就要熄灯,不许吃酒赌钱,查收了所有赌具牌子,若是被查出来犯事,那可是要当众扒下袴子打板子的。

这话怎么说的,偌大的一个官商之家,没个当家主母操持,竟落到一对腌臜下人兄妹手里,二爷总是怕惹人笑话,这难道不是个大笑话?

荣寿堂里安静非常,廊子下候了一溜儿嬷嬷婢女们,众人皆屏声敛气,不敢交头接耳,只能听见雨点子砸屋顶的噼里啪啦声。

饶是盛夏,屋里还摆了只炭盆,再加上浓郁的药味儿,愈发热得像蒸笼一般。

陈砚松用帕子揩了下额上的热汗,从食盒里将熬好的药端出来,碗有些烫,泛着股让人作呕的苦味,陈砚松端着朝炕那边走去,老爷子这会儿醒着,直眉楞眼地盯着房顶,常年累月的缠绵病榻,让曾经那个叱咤商海的男人变得像沙漠里缺水的瘦骆驼,皮肤松弛且遍布皱纹,眼窝深深凹陷进去,唇角不住地往下淌涎水。

“爹,吃药了。”

陈砚松斜坐在炕边,单手从陈老爷子后颈绕过去,将他略搀扶起些,给他脖子垫了两个软枕,“你瞧你,越发像个小孩儿了,涎水流了一下巴。”

陈砚松用帕子慢慢替老爷子擦去口水,舀了一勺子药,吹凉,慢慢地喂到陈老爷子口里,老爷子倒也配合,喝了一大半。

“爹啊,我媳妇儿没了。”

陈砚松搅动着药,面色平静,自嘲一笑:“您猜她现在做什么呢?估计正承王爷雨露宠幸,以后我见着她,怕是得跪下给她磕头,叫她一声娘娘了。”

陈老爷子眼睛依旧呆滞,嘴里嘟囔着:“娘、娘……”

“娘个屁。”

陈砚松白了眼他爹,讥诮道:“您放心,我才不难过,也绝不会后悔,王八蛋才后悔呢。”

说到这儿,陈砚松低下头,眼睛迅速泛红了,他端起药咕咚咕咚喝了数口。

真他妈苦!

忽然,陈砚松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笑了,然后又哭了。

这时,陈老爷子似乎恢复了几许清明,手颤巍巍地抬起,摩挲着儿子的胳膊,含含糊糊地说“别哭儿子。”

在那瞬间,陈砚松的心好像被揉了一下,彻底绷不住,趴在他爹身上痛哭,他感觉到爹爹在轻抚他的背,越发委屈,都哭得咳嗽了,“爹,孩儿难受啊。”

而就在这时,陈老爷子又说了句:

“榕哥儿,莫哭,都这么大的人了,叫人笑话。”

陈砚松身子猛地一震,立马坐起来,男人俊脸上还挂着残泪,可那双桃花眼却逐渐冷漠下来,“榕哥儿?爹,您认错人了,您的好大儿现如今正在牢里蹲着呢,吃糠咽菜,生不如死呢。”

陈砚松给他爹喂了一勺药,阴阳怪气地笑了:“从小到大,你只看到大哥,他做错事,你说几句就翻篇了,我若是做错事,你恨不得拿藤条打死我,还指着我娘的脸骂,说她行事立身不端,生下的种子也是歪的,可当初不正是你把她扶正的?她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虽家败落魄了,也不是你这种贱籍商户配得上的!你既让她做你妻子,可却没有给过她半分体面,她一个正房太太,却管不得家,一辈子过得小心谨慎,处处讨好陈砚榕,生怕旁人说她苛待继子,没成想死后还要被陈砚榕那杂碎羞辱,不让她与你同葬,甚至连口好寿板都不许给她。”

“陈砚榕如此羞辱我娘,你吭过一声吗?”

“你放任我和陈砚榕兄弟明争暗斗,说什么都是嫡出,谁有本事家业就留给谁,可这是你真心话吗?好的铺面生意你都给了他,手把手教他如何经营,你削尖了脑袋替他去求娶了侯爷家的嫡女,给他找了个好岳父好靠山,可我呢?虽说玉珠是我自己看上的,到底只是个寻常耕读家的女儿,你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后面你把内宅对牌钥匙给了陶氏,对我媳妇儿说好听点是温和厚道,说难听点就是漠视,你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越说越气恨,陈砚松喂药越来越快,后头竟直接往老爷子脸上泼,“我告诉你老头子,全都是你的错,陈砚榕一家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就是你纵容偏袒的!他害我丢了唯一的骨血,我必要他生不如死!”

“呜呜……”

陈老爷子被热药激了脸,顿时哭得像个小孩。

见父亲如此,陈砚松越发烦躁,他将药碗扔到一边,掏出帕子使劲儿擦自己的手,冷静了会子后,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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