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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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脸色这下是真的惨白了,周围村民们一片窃窃私语。

但赵寅年却不管她什么脸色,也不管村民们如何议论,仍旧径自说着:“再来说这沉香令。谢公子以一枚沉香令换得兰姑娘考试资格,这一给一予是当着书院众多山长和学子的面的,双方约成,兰姑娘也已考了试,如今您却又要兰姑娘反悔,想要以一个已经用掉的‘机会’来换另一个机会,岂不是可笑之极?若兰姑娘真应了您,那不仅您儿子这辈子都再入不了书院,兰姑娘也将被拒之门外。书院建学数百年,可从不收出尔反尔的小人!”

“若真想为儿子好,赶紧的为他找个好大夫是正经,我可亲眼看见您儿子今日昏迷不醒差点一命呜呼的样子。您这不着紧儿子身体,却急慌慌地上门逼人兰姑娘,真不知是真为儿子好,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好?”

话声落下,四下俱静,村民们也不议论了,只将目光都凝注在孙氏身上。

在赵寅年表明他书院学子身份的那一刻,村民们的立场便瞬间偏向了他那一方。坐落于鹤望峰脚下,秀水村的村民们一向以书院为傲,且村中大多户人家都租种着书院的学田,平日也多亏书院照拂,贪官污吏都不敢动书院附近的几个村子。且书院学子们在外行走也一向被要求不得扰民,若有被发现者便立刻加以处罚,严重者甚至会逐出书院,如此苛刻条规下,书院学子甚少跋扈,因此附近几个村庄与书院向来少有嫌隙,村民们对书院的学子山长更是敬重有加。

孙氏丈夫虽是个秀才,但也只是个普通秀才,又哪能与鹤望书院的学子们相比?在村民们淳朴的认知里,能入书院的人,必然是人品学问都顶好。而眼前这白胖青年既然出自书院,看起来又满身富贵,自然不可能污蔑孙氏一个寻常妇人。

赵寅年前面说的那什么信义道德虽也正确,但倒底是离村民们远了些,可最后那一句却实在让村民们颇有感触。就有人看了看呆立至今的宁霜,只见他木木呆呆的样子,似乎已经绝望,便有些不忍心地朝孙氏道:“秀才娘子,你也不瞅瞅你儿子,你看他都成啥样了?我看他方才还拉你来着,他啥身体你还不清楚?”

孙氏脸上青白交错,又是羞愤又是不甘,听了这话不由回头看了眼宁霜,却正对上宁霜心如死灰般的眼神。

她心头一痛,嘴唇颤动着,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拉了宁霜的手,掩着面,头也不回地急急朝家去了。

当事人之一走了,这场热闹才终于落下帷幕,但八卦的村民们却还不想离去。这不还有个书院的学生呢么?书院学生没事儿怎么来他们秀水村了?

满头银发的老村长客气地与赵寅年寒暄了一番,在周围村民催促的目光中,终于问出:“不知公子此次来我们村儿是有何事?是不是刘管事有何吩咐?若有老朽帮得上忙的,还请尽管吩咐。”

刘管事是负责管理书院学田的,秀水村租赁的学田便是由这位刘管事管辖,在场众人对书院最熟悉的也就是每年来收租的刘管事了。

若是换了其他的书院学生,指不定就不知道这刘管事是何许人也,但赵寅年不同,他商户人家出身,为人灵巧如泥鳅,最善打听消息掌握情况,在书院读书数年,他不仅对学生山长们了解颇多,对于书院经营也是一清二楚。只见他白胖的脸上露出平易近人的笑:“老丈无需多礼,刘管事并无吩咐,学生此来是为私事。”

说罢不等老村长回应,便看向襄荷道:“此来是因着之前与兰家有桩生意。”

襄荷心头一跳,抬头见赵寅年满脸笑容才舒了口气,心知应该不是坏事。不仅不是坏事,恐怕还是天大的好事儿。

赵寅年说过那话之后便不再多说,老村长活了这么多年也是人精,自然知道接下来的事儿赵寅年不欲人知道,当下便招呼着围观的人都散了。

村民们依依不舍地离去,好一会儿之后,兰家门前才恢复了清净。

这时赵寅年才满脸带笑,朝着襄荷与兰郎中道:“我今日来,是特意来给您几位报喜来了。”

他说着便挥了挥手手,那原本坐在车辕上的驾车小厮便钻进车厢,再出来手里变多了个一尺见方的红绸盖着的盒子。赵寅年朝小厮点了点头,小厮便揭开了那盒子。

红绸掀开,便露出下面的雪白之物,崭新锃亮,却是整整一盒的雪花银子。

☆、第2章 .07|

红绸盒子里码放的银子铸成元宝的形状,圆肚儿翘角如小船,胖嘟嘟地甚是可爱,当然,即便是铸成一坨大便的模样,看在俗人眼里也是可爱的。

襄荷当然是俗人,于是,原本还拧着的眉眼在看到元宝的那一瞬间便舒展开了。卖珍珠的那九锭十两的银元宝还藏在自个儿床板下,襄荷隔一段时间便财迷地拿出来摸摸看看,因此一眼就认出盒子里的元宝也是十两一锭的样子,而这样的元宝一共有十锭。

一锭十两,十锭就是整整一百两,与上次卖珍珠的银子相等,但珍珠是飞来之物,这一百两却是实打实自己挣的!襄荷不由笑地越发真心,连带着看赵寅年都越发顺眼起来,只觉得他白白胖胖地简直就是年画上的财神爷。她招呼着财神爷哦不,赵寅年进屋:“赵公子先进屋吧。”

赵寅年抬脚进了院子,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院中景致摆设,一边笑道:“兰姑娘不必客气,说不得今后我们就是师兄妹了,不必叫地那么生疏,唤我赵师兄便好。”

襄荷有些惊讶,瞅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半点瞧不起,反而十分诚恳的样子,便谦虚道:“考不考的上还两说呢,赵公子太看得起我了。”

将院中景色尽收眼底,赵寅年收回目光,眯眼笑道:“兰姑娘不必妄自菲薄,考核结束后我可是亲口听卜院长夸赞姑娘呢。”

“咦,怎么夸的?”兰郎中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问道。

众人来到了堂屋,襄荷忙摆桌沏茶,耳中便听赵寅年道:“卜院长说兰姑娘小小年纪一心向学,虽为农女却有忧国忧民志,全不输于一般男儿。”

襄荷惊地差点没把茶杯给摔地上。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这么有抱负了?卜院长这是想夸她还是想害她呀。

兰郎中却听得心满意足,小胡子都笑地一颤一颤的,见襄荷还在端茶倒水地忙活,忙一把拽住她坐下,想拉着她一起听赵寅年说更多人家夸他闺女的话。可赵寅年哪里有那么多话说,那一句还是考试散场时,众山长议论纷纷,有山长对襄荷女子身份有非议,卜院长气不过才顶回去的。

因此他便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到了那一盒银子上,“……是被徽州来的一个客商买去了,那客商也是家中母亲恰逢寿辰,便出了高价,福禄寿喜四个葫芦一个一百两,只不许珍宝坊再将这样印字的东西卖到徽州,好让他的心意显得独一无二……除去珍宝坊两成的抽成,所得银子共三百二十两,兰家应得九十六两。”

襄荷想过可能会挣钱,却没想到会这么挣钱,即便经过重重分成后,四百两落到她手里只剩不到一百两,但仍旧是一笔大数目,且这才只是第一笔买卖,往后还有后续进账。虽然听赵寅年所说,这四个葫芦能卖出高价未尝没有运气的原因,且今后再不能卖给徽州的客人,但卖不上高价还可以薄利多销,总之今后能挣到的银子即便再少,对于兰家来说也足够多了。

可赵寅年说是九十六两,盒子里的却是整整一百两。

襄荷便有些疑惑地拿眼瞅赵寅年,赵寅年见状,喜庆的脸笑成一个白团子:“不过四两银子,赵师兄添上些许,凑成满百之数,取个好意头,预祝咱们的生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怎么使得。”兰郎中皱眉道:“这不成我们兰家占赵掌柜的便宜了么?”

赵寅年挑挑眉,未料到兰郎中居然会说出这话,但还是坚持道:“不过一点小心意,老丈莫要推辞,不然我可就当您看不起晚生了。”他嘴里虽说着这样强迫人的话,但语调甚是让人舒服,且话里意思明明是让兰家占便宜,兰郎中便也不好再多说,见襄荷朝他点点头,便也就收下了银子。

又寒暄了一番,赵寅年提出要再进些货摆在珍宝坊里,并提出想参观一下。兰家的“货”都还长在藤上树上,襄荷之前并未告诉过周清柯与赵寅年具体如何在果实上印字儿,但事实上,这法子并不难猜。且赵周两人若真有坏心,直接派个伙计守着兰家人便自然能够得知具体法子,犯不着这样惹人怀疑地提出。

因此襄荷便也大方地引着赵寅年去了院子里,将那些贴了字帖的各色果实一一指给他看。此时正是六月初,成熟的果子还不多,除了葫芦南瓜,便只有桃杏李,兰家恰好桃、杏、李树各一棵,此时正是硕果累累的时候,红桃黄杏紫黑李,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桠。

为了提高产量,襄荷将几乎所有符合条件的果实上都贴了油纸贴,于是赵寅年便看见那一个个饱满鲜嫩的果实上贴着丑兮兮的油纸,在青枝绿叶见随风招摇着。但他却只在那些果实上扫了一眼便未再多看,反而对满院的花草起了兴趣,指着不认识的花儿便问襄荷名字。

院中有许多襄荷自山间移来的野花,有一穗红花妖娆枝的胡枝子,两只蝴蝶比翼飞的双蝴蝶,三瓣花瓣卷欲垂的野鸢尾……有些正在花期,有些还只有枝叶,虽无一贵重之物,却胜在品种繁多,即便赵寅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认不出院中植物的一半来。

他又看到上次珍宝坊里送与襄荷的那盆球兰,如今已经被襄荷放在了厨房窗外的一个木做的花架上,花架上还有其他花草。球兰长长的枝条垂下,枝叶间已经探出一个个乳白泛着浅粉的花球,一个个五角星型的小花正开得热闹。

他心里有了些谱,继续状似好奇地指着一株株花草询问。

难得有人对院中的花儿感兴趣,襄荷大有厨子遇到饕客之感,兴致勃勃地给他一一介绍,这一介绍,每种花草的来历都不免要提一提。提到那株凤丹曲折的来历时,赵寅年便笑道:“原来兰姑娘也爱牡丹,这个可真是巧了,赵某家中院子里有数百株牡丹。我是个浑人,欣赏不来这花儿的美,若兰姑娘感兴趣,待回头我让伙计去院子里掘来,给姑娘送一车!”

一听这话,襄荷先是一喜,继而有些狐疑,便正色推辞道:“多谢赵公子,可牡丹并非寻常贱物,一个接头便值一两银子,您若给我拉来一车,那不得几百上千两?这礼太重,兰家不能收。”

先前赵寅年送她球兰,又在分红上多算几两,这尚可说成是想为了生意好做,毕竟球兰和几两银子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但一车牡丹,哪怕是寻常品种的牡丹,在这个世界也定然不会多便宜,而以赵家的豪富程度,能进赵家庭院的牡丹,想来也不会是多么烂大街的品种。

这样的礼,以两家关系来说实在有些重了。

赵寅年其实也只是说说,见襄荷一个小孩子说地如此正经,便也哈哈笑着顺着台阶下,好像只是一时失言说了大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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