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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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尽量这么去理解,他是自幼丧失双亲,所以在性格养成的重要时期,出现了无法避免的偏差。当然,这样的偏差最开始的时候,也许只是比一般人的大了那么一点点;毁就毁在,一般人的偏差是呈波浪线发展的,而他的偏差是直线的,向着错误的方向,不畏艰险、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地一路错下去了……

“烨然不解姨母所言……”心绪瞬间百转,耳边忽然传来墨台妖孽温软的嗓音,我凝神侧耳,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如何儿戏了?我的妻主,既已入赘墨台家,那就是墨台氏了,跟着我去皇都,有何不妥?”

“她乃商贾之流,怎么能叫‘墨台’,怎么配叫‘墨台’?当初我们只是同意她进你的府里,可没同意她进咱们墨台氏的族谱!”一个老女人激动昂扬地说道,与墨台妖孽的声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我“嫁”进墨台府的时候,是没有被记入墨台氏族谱的,只是磕拜过墨台氏历代祖先的牌位,数量颇为惊人的牌位,一整间祠堂的牌位!那时候,墨台妖孽并没有向我介绍哪个是谁,谁又是哪个,只是随便往我手里塞了三炷香,让我跪拜磕头,就算见过祖宗了……所以我至今搞不清楚,墨台妖孽与墨台氏直系及其他旁系的亲疏关系。

话说回来,目前为止,我就只磕拜过那么一次祖宗牌位!每日的晨昏定省,墨台妖孽并没带我去祠堂,只是在院子里,朝北边的天空燃香——我是天生的懒骨头,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所以也乐得不用穿过大半个府园、老远地跑去祖宗祠堂了。

“那依姨母的意思,如果妻主不是商贾,就能进墨台氏的族谱了?说来也巧,近日我正想给她捐个官位来当当呢!”即使看不到墨台妖孽的样子,我也能轻易地想象到,他现在肯定又笑得跟春天里的花儿一般。

我心里这个幽怨啊——妖孽,您嫌现在累不死我,居然还准备给我揽事儿?!

“堂弟,你应该知道的,面圣关系着咱们墨台氏一整族的脸面,是皇贵君的脸面,更是皇太君的脸面,出不得一分一毫的岔子的!”

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子,这个声音我不但认的,还熟悉得很,不就是那个三天两头往府里跑的墨台榆,榆堂姐嘛!她真是强大啊,每次时间都能掐得那么“刚好”,总是挑我不在府里的时候来,我一回府,正好能赶上跟她在府门口拜别——不得不感叹一下,我头顶上的华丽丽、绿油油的帽子哦……

“谢堂姐好心提醒。到皇都以后,我会请个嬷嬷来教导妻主关于面圣的礼仪的。”墨台妖孽还是那样暖暖的软软的语气——怎么听都觉得有女干情。

“公子,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姨母,是你的长辈!如今,你一意孤行,就是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老女人越说越激动,我不由担心她的血压了。

“姨母,你似乎搞错了一个问题。我从未向你询问过什么,你同意与否,都不会影响到我的决定。我是尊敬你一大把年纪了,才勉为其难地叫你一声‘姨母’的。其实,按族内血脉来算,当朝的皇贵君,都要叫我一声‘叔父’呢!”墨台妖孽不管说什么样的话,居然都能使闻者如沐春风。

我突然有点想看他泼夫骂街的样子了——至于那个骂的对象,自然绝不能是我。

“你……你这是目无长辈,有悖伦常,离经叛道,大逆不道……我现在就回去修书给皇都的宗族长,罢黜你大家长的身份!”老女人的这段话,真是耳熟啊——我不由得掏了掏耳朵——好像,墨台妖孽将我带回府、当众宣布要招我入赘的时候,这老女人也是一边跳脚一边这么说的。

“妻主,你既然都出来了,就过来给姨母及诸位长辈行个礼吧!”墨台妖孽突然开口说道。

本来,我蹲墙根偷听,就不认为能瞒得过他。但是,他有必要拖我一起下水吗?!

“夫人好大的面子,老妪不敢当,也担不起!”我还在慢吞吞地整理衣摆上的杂草穗子,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出去的时候,那老女人倒先开口了。

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走出了院门,站到墨台妖孽的身边。

无怪乎这些亲族对我的敌意如此之大,除了我是低贱的商贾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是她们计划外的绊脚石——

据说,墨台妖孽一十五岁那年,上门说亲的媒公隔几天就能踏烂一个门槛。而那些提亲的女子,半数以上是墨台氏这些亲族的姻亲或者门生——尽管如此盛况,只持续了一年有余。

我的空降,让这些亲族的如意算盘白打了这么多年。她们以我为借口,叫嚣着罢黜墨台妖孽的大家长之位,联名修书给了皇都的宗族长。但是,那个宗族长不知何时已跟墨台妖孽窜通好了,回信里居然说我是墨台家的远房姻亲,还顺带把我夸得跟根狗尾巴草一样,同时又送上许多名贵珍奇的新婚贺礼……

“玄给姨母及诸位长辈请安!”毫无诚意地半屈了一下膝,双手在左膝拱了拱,果然没人搭理我,我暗自撇嘴。

“玄妹妹,年纪轻轻,就有好手段!把老家的生意都转来桓城了吧?最近,城里越来越多商铺挂上玄妹妹的徽标了。”榆堂姐上前一步,亲热地对我说道。

墨台氏亲族虽然对我不满,但是毕竟我是墨台烨然的妻主,所以不管愿意不愿意,都会叫我一声“夫人”。只有这个榆堂姐,总是唤我“妹妹”……

“堂姐,谬赞了!”我面带微笑地说。那些商铺原来就是墨台妖孽的,现在只是借由我的手,转到台面上来,连徽标都是他拿出来的,完完全全没我什么事。

“依奴家看,夫人不只是生意上有好手段呢!以前,公子甚少呆在桓城的府内,总是喜欢到处游玩,数月不归。一个男儿家,在外抛头露面,总是不成体统,惹人闲话的。自从夫人入赘府内,公子终于安稳下来了,外面关于咱们墨台氏的风言风语,总算慢慢淡了下去。”说话的,是站在老女人身后的一个涂脂抹粉的中年妖人,火光下猛地一看,很容易把人吓出心脏病来。

我不禁蹙眉,却不是因为他的模样,而是因为他说的话。尽管,我心里颇不以为然,但是在这个时代,身为大家闺秀、金枝玉叶的墨台烨然,这般任性妄为,绝对称得上是德行败坏,有伤风化,失文宗体的。悠悠之口,何以杜绝?!这也就是后来再无人登门求亲的原因——我暗自怀疑,墨台妖孽是故意而为之。

我的性格,始终存在着一个小缺陷,就是极为护短。墨台妖孽再怎么不好,再怎么不是,他现在也是我家的,凭什么让别人说三道四,蔑其清白,毁其闺誉?!

我挑眉,冷笑道:“玄认为,游历四方,尽见人情物态,南北风俗,山川气象,以广其见闻,心胸开阔,然也。至于其它,所谓‘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搬弄是非者,愚昧无知,必然受耻,必然自贱,必然失之平等。”

眼见着那个妖人呆愣无言,在场众人,脸色俱变,心想现在似乎不好收场了,连忙转头,看向墨台妖孽,不经意地对上他的一双美眸,耀如春华,令我不禁心神一荡。

“姨母,时候不早了,你要修书去皇都,就赶紧回了吧!”墨台妖孽开口下了逐客令,然后眸含春水,伸手抓住我的爪子,拖着我回院里了。

一路走着,他不开口,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嗫嚅道:“我不想作官。”

“妻主那么喜欢看‘时艺’文,不就是想出仕吗?”步子未停,他笑得欢愉。

闻言,我的嘴角抽搐。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我喜欢看呆板枯燥的“时艺”文?!偏偏,我还无法否认自己曾经干过的事儿……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觑功名如梦蝶,五斗米腰懒折,种著三径黄花,载著五株杨柳,望东篱归去也。”我随口诌道。

“妻主,你的这里到底装着什么?”他突然回身,葱玉的指尖精准地点上了我的眉心。

我微讶,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他的春眸翦水,落在我的身上,久久不移,迷茫而恍惚,嘴角已不见了笑意。

须臾,他展颜,绽出海棠一笑,呢喃着:“不管你这里装着什么,一定要装下我!”

这话听着真暧昧啊……我忖思着该不该当告白来接受的时候,墨台妖孽又继续道:“如果哪天,你忘了我,我会亲自动手将你这里削开来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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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水房的隔间,用热水随意擦拭了一下身子,然后草草地泡泡脚就回房了。水房隔壁间,就是浴室,但是我无福享用——墨台妖孽居然有每天濯发的癖好,而且都是临睡前才去洗。

那头及臀的长发,他到底是怎么弄干的呢?真是诡秘啊!

我进内室的时候,小厮已经把寝具摆好了,床被也用冷香熏过了——今天又换新的气味了,水仙花的香气。

楠木漆金婚床,床两边雕一对花瓶,意为平平静静;花瓶上是莲花莲蓬,祈求连生贵子;中间雕和合二仙,象征家庭美满,夫妻恩爱。我将夜明珠的灯台放在床内侧的点灯橱上,然后钻进被子里躺好。

我喜欢睡软枕,而墨台妖孽习惯玉枕。无意间,发现他的枕下露出一本书,顺手拿起来翻看——居然是《玉兔记》,言情话本小说。我一直以为墨台妖孽看的该是《史平话》、《纪年》这类的话本小说。

这本书印得很是精美,墨迹清晰,纸质细腻。至于故事内容,实在是无聊透顶,我只随意翻了一遍,就大概知道讲什么了——一只公的兔子精,跟一个女的书生,不得不说却又无法说清楚的故事。

刚想把书放回去,墨台妖孽居然已经走进来了。只一眼,他就瞟到我手里的书了。

“你……你……看了这书?”一双春泓流盼,载着些许的慌乱。

他的一头青丝仍带着湿意,泛着氤氲;身上随意套着白色的亵衣亵裤,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滑腻似酥;玉颜难得的显出一片粉泽,不知道是不是沐浴的时候被热气熏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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