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深深的眸子映着些冷色的月光,像是在竭力隐忍什么情绪:“他不是好人,看在你帮过我几次的份上,我好心劝你,离他远些。”
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样。
她最是不喜他这般模样,想着他明日便走了,自己也不必再有好脸色给他。
于是也学着他平日里的样子,跟着阴阳怪气了一句:“论起不是好人,谁人比得过你。那您明日好走,我就不送了。”
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收在腰间,手腕向上掂了掂,袖口顺着力道卷在了虎口处。
他自然不是好人。
但他知道怎么拿捏她。
他压着手,往后退了些,眼神幽幽的,像是盯着她的颈后。
只是一句话不说,就这么抬眼望着,倒是叫梁雁有些头皮发麻。
“你这是什么眼神,看着我身后做什么,莫非是有什么东西……”
她话说到一半停住,自是想起了什么,脖子后侧裸露在空气里的一块肌肤,也适时地发出些酥酥麻麻的接触感。
像是有什么东西往上爬似的。
她登时如临深谷,甄心动惧。
宋随嘴角浅浅扯了扯,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往后退的动作也没停,是要准备离开了。
梁雁伸手拽住他,一只白皙的小手攀在他小臂上,露出一截如玉的腕子。
她梗着脖子不敢动弹,朝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帮我看看啊!”
现在知道害怕了。
瞧着她这可怜巴巴,低声下气的模样,不知怎的,心底竟涌出些莫名的快意。
且这样还不够,还要她再可怜些,再惊惧些。
杏眼里淌出泪来,嗓子里溢出嘤咛呜咽,哭也哭不出,叫也叫不出才好。
他被自己忽然冒出的奇怪念头惊到,眼皮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他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屡屡失态失神,还是在梁雁面前。
而梁雁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又捏紧了几分,已是近乎祈求:“快点,它好像钻进我脖子里了。”
他盯着那一截玉白的手臂,只觉得被她拉扯着的那一块肌肤灼热得过分。
不能在这地方继续待下去了。
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一会又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
宋随脸色渐渐冷下来,这一点冰冷的气势适时地掩去了几分耳后的薄红。
他眼帘轻轻拉着,看着她的手。接着缓缓伸手覆上去,在梁雁不可置信的目光里,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她的指头。
“梁小姐忘了?我可不是好人”,掰到最后两根时,他放缓了动作,垂眼去看她。
她竟以为还有转机,迎上去,对上他凉凉的视线,又看见他薄唇轻启:“既然要帮忙么,自然是去找你的好人来帮了。”
一只手自他衣料上滑下了,他转身过去,一脚又踏进拐角那一块的阴影里,黑衣黑发,彻底隐匿进去,瞧也瞧不着了。
梁雁一只手还垂在空中,手心里穿堂风掠过,带去那最后一丝温度。
她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扯着嗓子又是喊了一句:“宋随,我讨厌你!”
冷风卷着那道女声送至耳边,宋随的脚步微顿了顿。
今日范家一案已结,谢彦已下了大牢。
年关将至,父亲母亲来信不日便会抵达上京,同他一起过年。
宋府被大火烧坏的那座老宅,前些时日就已修缮妥当,可以搬回去了。
有意无意的,拖了这么些时日,是时候该走了。
今夜再回梁府,也不过是想收拾收拾东西,明日离开。
方才从大理寺回来,莫春羽和时雨跟着,三人进了门,他隐隐听见外头有她的声音。
想着前日国公府一行,他气她丢了他送的的手炉,径直将人丢在了那儿。
以她的脾气,定是极生气的。只是那时自己也在气头上,昨日她来西院找他,便又说了些难听的话。
虽那些话不过也是真相,就算那时不说,她也早会知晓。
可自己明日便要走了,在梁家这段时日,梁雁虽偶尔给他惹些麻烦,但本质不坏,也帮了他些忙。
不如与她好言语几句,也算好聚好散。
他放缓了步子,让莫、时二人先行回去收拾,自己在门后的过道上等了一等。
他昨日说了重话,想必那人此时应当不太开怀,若是哭了鼻子,只怕还要记恨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