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来,梁雁失了禁锢,便无力地往桌子下滑落,他又伸手环在她的腰间,将人捞起来,搂在怀里。
翻着汹涌浪潮的一双眸子沉沉地望着她,她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眼角泛红,唇瓣微肿,竟就这么晕了过去。
宛如一朵被风雨侵蚀的娇花,几分支离破碎,几分奄奄一息,无端生出一股迷离破碎的美感,反倒更容易叫人生出欺负的心思。
他尚还未有什么动作,身后传来小丫环急急的脚步声。
碧流是生怕他要对梁雁做什么,一路跑着回去胡乱扯了个理由知会了孔令珊,便又匆匆赶回来。
“宋大人,您若有事就去忙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宋随抬手,指腹从梁雁脸上划过,将她刚刚淌下的几滴泪揩了去。
动作轻缓,似有不舍。
碧流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直觉告诉自己,他定是没在干好事。
于是壮着胆子又催了一声。
宋随终于将人抱了起来,送进了榻上。
碧流见状连忙跟着进了屋子,等他甫一将人放下,她便极快地迎了上去,坐在床边。
一边用帕子替梁雁擦着脸,一边用余光往身后瞧,直到看见宋随终于起了身往门口走,碧流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可宋随走至门口处时,步子忽然又停下来。
碧流一颗心又紧了起来,她悄悄侧过脸去,只见宋随蹲下身,在门口的地面上不知拾起了个什么物件,接着才起身往外走。
他走出去没几步,碧流又听见极大的一声‘哐当’,像是什么重物被抛在地上的声音。
只是她已没了心思去探究这些,快步走到门口将门关上。
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又去落了门栓,拿了两把椅子摞起来抵在门口,这才心满意足地去看梁雁。
入了夜,宋府宅子里幽静静的。
莫春雨问时雨:“大人平日里又不是烧香拜佛的人,你说他好端端的去积云寺做什么?”
还一个人单独去了,谁也没带,着实可疑。
时雨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话落在嘴边,最后变成了:“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莫春羽:“大人还没回来呢。”
时雨叹了口气,自己往寝屋去了,莫春雨见状跟上,“你什么表情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同我说说他去积云寺干什么去了,时雨?”
两人在过道里一个走着,一个追着,进了屋子便没了声音。
恍然间,天光已到了半夜,斗转参横,残月欲坠,碧空如洗。
夜阑人静的夜里,响起一道突兀的马蹄声响。蹄声急骤,似是一路疾驰而来,又在宋府边侧的大道上缓了速度,慢慢停了下来。
宋随翻身下马,往府里走。此时已过夜半,府里的灯火俱灭,只有天幕洒下的一点月光照着他清冷的背影。
他依旧如往常一般,高大冷沉,一言不发。除了默不作声地进了屋,又摸着黑在桌前坐了近半个时辰外,还真是没有什么异样。
暗里浮动一阵幽香,他被这熟悉的梅花香唤回思绪,终于有些烦躁地将桌案上的一盆白梅伸手拨开,好叫那东西离自己远一些。
可气味是无孔不入的,这个距离,反倒将那香味渲染得愈发迷离,若有若无,撩人心肺。
于是方才在积云寺里的,在幽暗的未点灯的禅房里,那丝丝缕缕的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中。
她嫣红的唇,挂着泪珠颤动的睫羽,绵延起伏的胸膛和浅浅的喘气声……这些零碎的片段不合时宜地涌现,他只觉得胸口好似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闷得慌。
于是起身把窗子打开,丝丝凉风吹入,那股子烦躁憋闷散开了些,但还是不够。
他又去拿桌案上的茶,凉的茶,仰头灌了一杯,又灌了一杯。
最后‘腾’地起身,也不顾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半夜三更的时辰,竟叫了水去洗浴。
浴桶的水大半都是凉的,也只有这样才能叫他好过一些,匆匆洗了一番后终于上了榻去休息。
这后半夜分明已没剩多少时辰了,倒是还叫他做了个好梦。
梦里在积云寺的禅房,在那张熟悉的梨木方桌上,四周好像缠了看不清的雾气,朦胧之中只听见有人语笑盈盈。
那把嗓音潋滟低婉,像是鸿羽在心间扫而过,一股痒意从心头漫上来。
他上前一步,终于拨开袅袅雾气,桌上的人显露出原本的样子来,
柳眉杏眼,容色娇艳,似桃花带露。此时望着他,眉梢轻抬,幽幽的眼神荡起春波。
她伸手拉住他,喊了他一句:“遇安哥哥”,带着酒香的呼吸洒在耳畔。
他不敢承认,他乱了分寸。
而后明知是假,却放任自己被莫名的浪潮推着,抛却理智,反握住那只手。
昏昏暗暗的内室里,他声音微哑,半哄半骗:“再叫一声,好不好?”
第47章
第二日清晨, 寺里卯时开始敲钟,钟声从主寺顶楼传下来,一阵阵扩散开来,浑厚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