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又传来她的声音。
柔柔的,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从一段深沉黑暗的记忆里抽出来。
他垂眼,看着梁雁递过来的帕子,帕子里装了东西,已被她仔细包了起来。
那一根银针不知在什么地方,总之,再没有拿到他面前了。
自从上一次在积云寺失控吻她,他便知道,梁雁在自己心里早已不是那个惹他厌烦的麻烦精了。
他不敢承认,搬离梁府后,他日日都在想她。
想她笑的样子,哭的样子,受了委屈的样子,喊他宋大哥的样子……所以总忍不住去找她,所以看见她和别人在一块时,心里会堵的慌。
甚至想过将她抓起来,锁在屋子里,再也不让她出去,就只陪在自己身边。
可那念头稍稍起来,又被自己按了下去。
她会讨厌他的。
她已经很讨厌他了。
他孤孤单单地长到如今的年纪,这二十多年的漫长年岁里,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怎么去恨一个人。
而到了今日,那一张素帕裹着横在自己眼前时,他头一次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去学一学,如何去爱一个人。
宋随又抬指按了按脖颈上的红肿,那一点点痒意被他微凉的指尖压下去。
连带着胸中翻涌不息的莫名浪潮也被压下去。
他缓缓吐气,伸手接过,拿了那张帕子。
手指碰到梁雁的手,却也没松开,反而握了上去。
尾指勾着她的指腹,若有若无地一阵摩挲。
梁雁手心痒痒的,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莫名,于是催他:“你快拿着呀!”
“嗯”,他回了一声,手却不动,依旧把着梁雁的手,垂着眼睛望着手里那素帕。
看不出在想什么,但时雨跪在他背后,抬眼时看见,大人的耳尖有薄红。
范冬莲同姜胤禀明承曦的死因后,姜胤默了半晌。
趁着宋随继续查验尸身的空档,皇帝凉凉地掠了庭院内的众人一眼,又道:“宋卿,长姐不日便要进京,若是不能早日查清真相,给她一个交代,孤无颜见她。
“今日的事情,孤给你五日的时间查清。
“这五日内,事情未水落石出前,除宋卿外,今日院中一干人等皆随孤去宫中住一段时日。”
这是变相软禁的意思。
梁雁将手抽了回来,宋随随即也起身。
他扶起梁雁,转身看向姜胤,拱手道:“陛下,五日后,臣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皇帝有些疲倦地点头,正欲让人将院里的人都带走,宋随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陛下,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今日院里,臣带来的人。能否随臣一同回去?”
姜胤扫视了一圈,宋随那两个侍卫是一直都跟着他的,他要查案子,需要信得过的心腹,这倒是没什么,只是……他的视线落在范冬莲和梁雁身上。
宋随往后退了半步,刚刚好将梁雁挡在身后。
范冬莲笑了笑,解围道:“陛下,臣女愿意同陛下回去。不过臣女带来的这个小丫头会一些针灸的手艺,宋大人近来身体不适,离不得她。
“如若陛下不放心,便让宋大人将人带回府里去看着,案子未了结前,不让她出来便是。”
姜胤看了宋随一眼,见他却有疲色,精神也不如往日那般好,于是也松了口:“那便按范姑娘说的办吧。”
说罢,禁卫军的人带着这一满院子的人浩浩荡荡出了韩府。
宋随难得与人道谢:“范姑娘,今晚多谢你。”
范冬莲依旧是淡淡一笑:“无妨,大人记得遣人同我父亲说一声便好。”
“好。”
姜胤走后,宋随也带着几人出了韩府。
梁雁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他:“我真要同你一起回府?”
宋随偏过头,慢下一脚,而后走在她身边。
缓缓道:“难不成你想要抗旨?”
他一贯没好话,只是这一回,不知怎的,说话的态度好似要温和许多。
盯着梁雁看时,那一双眼竟称得上‘温柔’。
莫春羽和时雨两两对望一眼,一个瞪着眼珠子,斜着眼往前瞟,一个见怪不怪似的,笑着摇摇头。
莫春羽此时才惊觉,自己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