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2 / 2)
秦敏不以为意,坐下端起茶碗,笑说:“快出嫁了,容你在家过几天畅快日子。”
近些天,知言满耳听到的都是出嫁两字,好像天边的飞来峰,眼看就要砸到头上,躲不过,只有坦然受之。故一脸舒服样,并不说话。
秦敏上身微俯,探询问道:“祖父给你挑了个出色的女婿,没见你高兴。”
那壶不开担那壶,知言又开始报怨:“孙女都没见着人,从何高兴。”
秦敏和方太君窃笑不已,秦敏感慨道:“你们姐妹兄弟什么心性,老夫心中有一笔帐,你虽小,从不失体统,更难为可贵处在于不贪慕荣华,正好合孟家做派。出嫁后,以夫为天、为人纯良这些话先生们已讲过,不必再赘述,老夫只说一句:精诚为至,金石为开。”
听秦敏训导,知言坐直身聆训受教。
秦敏继续说道:“修远心存大志,于儿女私情上用心不多。你即初嫁不可坐失良机,一朝错过,终身难补救。”男人心海底针,秦敏拿男人的视角分析孟焕之,亦或是他本身的经历也大致相同。
知言站起来恭谨回话:“孙女明白。”
秦敏直视知言,气场全开,威势迫人,言语却平缓:“你是身上流着秦家的血,不要做出让老夫失望之事。日后行事至刚至柔都非正道,刚柔并济,毋忘本初,不扬虚名,逆时不怠,顺境不骄。用心经营好你的小家,记得夫妻齐心,其利断金。以后的路靠你自己走出来,老夫不能护你一生,你的父兄更不能。”
知言应诺:“孙女必不会让祖父祖母失望。”
方太君埋怨道:“一回来讲些长文大篇,怪吓人的,她又是个稳妥的孩子,没做过失礼的事。”
秦敏耐心向老妻解释道:“话说到前头,又不是论出真章,老夫怕她们姐妹身在高处,眼中无物,持宠生骄,失足跌了,何人去救?老夫已做了十数年阁老,再能在这个位置上呆几年谁也说不准。伏低做小非是贱微,只为更能瞧得清人心,也图扎根深稳。”
个中道理知言明白,她忙点头:“孙女懂得祖父用心良苦,必不负您一片心意。”
秦敏这才轻叹说:“懂得就好,人活一世,死生由命,富贵在天,唯人心可掌控一二。”他感慨颇多,唤知言走近,抬起手轻轻为孙女抿上一股乱发,神情略廖落。护在羽翼下长大的小鸟们陆续离巢单飞,海阔天空,云深路遥,只望他们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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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临近,丫头们忙着整理要带去之物,留下大半陈设,依是装满数个箱笼。聂妈妈走马到任,经她调度,众人虽忙碌却不混乱,有条不紊地按单子清点。
知言趁机躲清闲,屈膝坐在院中秋千上发呆,又是一年桂花飘香时,今昔花开过,不知何时能回归。
想起黄如意月前来信,除了可劲夸她的情郎,问知言可有了人家,燕京风致如何,明年成亲后上京来替弟弟求亲云云,一如既往地豪爽且霸道。
知言阅信后暗自发笑,黄家大小姐尚在做无忧的闺中女儿,自己马上要出嫁,真叫人哭笑不得,提笔依实情回复,免得伤了黄如意满心热忱。
姐姐们出嫁时心中做何想,知言不知,轮到自己时感觉像个木偶娃娃任人摆布,沐浴更衣、绞脸上妆,穿上嫁衣,头戴新娘花冠,坐在房中等待吉时。
许是知言年幼,没有婚前常识教育,只在陪嫁箱子里见了一套活色活香、栩栩如生的玉人,十八般技艺,各种高难动作齐全。奶娘和丫头们笑得神秘,鬼鬼祟祟地收好。
知言暗自撇嘴,谁没见过。
知恬几日前便哭成泪人,今日更是躲在房中以泪洗面,除了她,其余众姐妹都守在知言房中寸步不离。知言因故也轻松,心中最放心不下知恬,更舍不得她,唯怕瞧见知恬落泪,眼不见心倒清静。
几个姐妹都做强颜欢笑,说着不咸不淡的笑话打发时间,不时屋中冷场,知雅嘴硬心软偷着抹泪,其他姐妹眼圈也红红的,绞尽脑汁寻话头。只有小十三知媛不知忧愁,咯咯笑不停,一会跑来给知言递块糕,一会探头偷瞄几位姐姐,也给大家减去几分离愁。
不知过了几许,知媛在院外老远地喊:“迎亲的人到了外院,我要去瞧热闹。”
喜娘闻信拿起红盖头遮住知言头脸,再替她整理嫁衣,扶到床边坐下。知言耳中嗡嗡做响,所有的声音飘忽不清,只记得有双手拉着自己向方太君秦敏磕过头,又拜别秦枫常氏。机械般的动作,一切行动不由自己,听从陌生的大手指挥。
知言伏在秦昭背上一路平稳,待坐到花轿,眼泪才掉下来,秦昭温声安慰:“大喜的日子,可不许掉眼泪。”他轻拍知言的手背,放下轿帘。
知言更难过,呜呜!被家人抛弃了,老狐狸不要她,花狐狸也没有争取多留两年,死秦昭,更是亲自送她出门,都不是好人。人家还想在家多赖两年,舍不得离开,堂堂内阁首辅家又不是养不起,早早打发出去,活像后娘养的,知言本来就没有娘,太伤心了。
孟焕之掀开盖头,一眼瞧见新娘子俏眼汪着水汽,许是哭久了,妆容变花,活脱脱一只小花猫,瞪大眼睛直视自己,没半分少女羞涩的模样,眼神中透出好奇。
韩世朗的戏语从脑中飘过,孟焕之突然觉得之前过于乐观,或许挚友说的有道理,小新娘该不会半夜哭着找奶娘吧?!
☆、第86章 新婚之夜
新房中,红烛高燃,灯火摇曳,触目之处一片喜庆之色,处处贴着喜字,罗床上悬挂绣龙织凤红帐,用同心丝结挽起。屋内丫头婆子穿红着绿可劲露出笑脸,除了知言带来的陪嫁及孟家几个婆子,另有喜娘和韩家大太太、大奶奶,可是……貌似……好像大家为毛笑得如此怪异。
两位新人知言、孟焕之一坐一立,俩俩相看,都还很陌生,决对没有含情脉脉,互相探询打量中。知言心说还算养眼,孟焕之暗中盘算小娘子会不会晚上哭起来。
立冬想提醒姑娘脸都花了,瞅瞅情形,已不来不及,憋笑瞧着自家姑娘犯傻。
一旁的喜娘什么阵势没见过,“扑哧”笑出声,挑喜庆的话来说:“瞧这一对,天作之合,金童玉女一般。新人合了眼缘,挪不开目,莫急莫急,日子长了去。”
知言收回目光,轻垂眼帘,装不出害羞,反正屋里没外人,韩家大太太和大奶奶素日常见,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孟焕之微微一笑,听从喜娘的安排坐到床边,行合巹礼,举杯共饮时,一双黑亮的眼珠盯着他看,近在咫尺,若有若无的淡香吸到鼻中。
知言趁着近距离细观孟焕之,眼睫毛浓密,眉毛似黛染,眉梢微上挑,鼻子笔挺,嘴巴……正在喝交杯酒,被挡住了,再抬起视线,碰上一双深遂的眼睛,知言差点被酒呛着。
喜娘在旁又开始取笑:“哎哟,新婚伊始,小两口情意绵绵,我都快瞧不下去了。”韩家大太太和儿媳相视一眼,也都抿嘴笑,唯一对新人都很淡定,孟焕之托付韩家大太太:“伯母,有劳您和嫂夫人陪坐片刻,小侄去去就来。”
韩家大太太笑得和善:“你自去应酬客人,这里有我在。”
孟焕之转头瞧上知言,声音柔和,轻语说:“娘子稍坐。”语调跟像哄小孩子一般,生怕惊吓着知言。
知言向来皮实,自小厚颜惯了,自觉很体贴,大大方方地说话:“谢夫君关切。”话说出来很是别扭,她不禁轻鼓腮帮。
孟焕之起身时眼角扫到这一幕,走到新房外,仲秋时节,剪剪晚风,好生凉爽惬意,屋里太过闷热,决对是蜡烛点太多,熏得人头脑昏沉。想及方才一幕,他不由笑出声。
孟家带上京娶亲的下人统共不足十人,内宅前院事务都是韩家在旁鼎力相助。知言坐在床边谢过韩家婆媳两人,她两人客套几句,又陪着说笑一番,寻个借口也都离开新房。
知言这才松一口气,命丫头给自己取掉头上花冠,脱下几层嫁衣,换了寝衣,卸妆洗脸,一旁立冬忍笑说:“姑娘在路上哭花了妆,姑爷头一回见你,顶着一张大花脸,心里头不知笑成什么样。”
知言轻声报怨:“你们也不提醒一声。”第一次见面总要留个好印象,花着一张脸,怪不得满屋的人笑得古怪。
奶娘从屋外进来领着丫头布膳,安慰知言道:“姑爷瞧着好性儿,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姑娘饿了大半天,先垫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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