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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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族中诸人酒足饭饱,个个喝得红光满面,陆续告别离去,只剩李家几位还留在孟老太太处叙话。

知言送走最后一拨族中妯娌,回到上房,瞧见孟老太太半靠在榻上,微笑旁听。孟焕之陪两位舅舅和表弟说话,又因李崇问起功课,他耐心讲解。

李锦娘脸上哭得光亮,坐在李大舅母身边赌气地不看任何人。李大舅母貌似有几分怕孟老太太,不比方才在花厅拿腔作势,笑容可掬静静听着,手中轻拍李锦娘的手安慰她。

李家二舅母瞧见知言进屋,欲言又止,颇难为情的样子。

知言想起两位舅母未来得及去新房,故相请她们去自己房中坐坐。李家二舅母满心想去,眼望大嫂,盼着对方发个话。李大舅母有心托大,却碍着孟老太太在场,终是不情不愿带着弟媳跟上知言出屋。

至于李锦娘,见面只半日功夫,好似和知言有血海深仇,恨不得用眼神灭了知言,岂能同仇人一起相处,自是留在正屋眼神幽怨瞄向孟焕之。

李家两位舅母到新房中只觉眼花瞭乱,啧啧赞声不绝,李大舅母又是惋惜又是羡慕:“亲家老太太这是下了大血本,把老底都搬了出来。锦娘将来出嫁时,夫家若有眼前的一半,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二舅母只笑不语,微缩着手不敢触摸屋内诸物,生怕弄坏了。

知言请两位舅母入座,命上了好茶,李大舅母又是一番赞叹:“从未吃过这等好茶,口舌都带着香,比起来,咱们素日吃的都是树叶泡的水。”

知言带笑回话:“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还有两包,两位舅母不妨带回家去喝。”

李家二位舅母推辞几句,也都收下。

又知言命人拿出几匹料子,两副时兴的头面首饰并胭脂、珠花和几盒上等香料,另有给李锦娘准备的礼及李家两位表弟备的笔墨等物,分别交给两位舅母,并解释道:“本应该我来了先去拜见舅舅和舅母,却让你们前来孟家,真是过意不去,还请两位舅母莫计较才是。”

李大舅母得了好处,终真心说笑:“哪里,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亲家老太太身子不好,跟前离不了人,理应让我们跑一趟。得空了,再让外甥带着你让我家来。”

李二舅母瞅着眼前的一堆东西犯起难,不收吧,大嫂都收了;收吧,东西太贵重,因听知言劝她:“几样东西略表心意,怎能比得上舅舅、舅母多年照看焕之的情意,二舅母莫要嫌浅薄才是。”也就心怀忐忑先收下,回去了再做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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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舅舅一家晚饭前才离府回家,送走他们又用过晚饭,知言伺侍孟老太太服过药,这才先回房,让孟焕之与孟老太太单独相处。

知言一进屋直奔着床,被奶娘拦住扶到榻上坐下,丫头端进来早备好的热水,脱了鞋袜泡脚,立冬带着两个小丫头给知言拆取头上的首饰,挨个放在榻几上,摆得满满当当。

奶娘边给知言揉肩,不满地嘟囔:“这孟家好歹有点名堂,为何当初娶了个小户人家出身的儿媳。”她把别的话咽到肚子里,这是在孟家,不能想什么说什么。

知言轻瞥奶娘一眼,悄声解释:“还不是当年受了太公公的牵连,公公幼时身体受损,怕他长不大,孟家就断了后,早早聘了婆婆进门。说起来,婆婆要比公公大上几岁。”

奶娘胆子小,过分的话不敢多说,只低声说:“他家风也太邪了,今天席上有几个族亲偷着说,都是因为姑爷命太硬。”说完用同情的眼光看着知言,脸上满是忧愁,就差说姑娘,我很担心你被姑爷克死。

知言“扑哧”笑出声,奶娘更不高兴,自家姑娘这么傻,小小年纪跑来遭罪,晚上可是愁得睡不着觉。

立冬听了半天,只打岔说:“姑娘,今天怎么没见老太太娘家的人来。听刘妈妈说起过,也都是本地人,离得也不远,没理由不来。”

知言也注意到这一点,只点头表示知道了。

知言泡完脚,小丫头端着水盆往外走,迎上孟焕之进屋,福身称大爷,从知言到沧州第一天起,房里的丫头婆子全都改了称呼,人前称大爷和大奶奶,只在私底下按照在家时的称呼。

知言因没穿鞋袜,光着脚坐在榻上同孟焕之说话:“让丫头们端来水,夫君也烫烫脚。

孟焕之应道好,走近坐到知言身旁,也脱下靴子长袜,把脚伸进水盆里,水太烫,听他轻咝了一声,拉过知言的手,对着房里的丫头说话:“给你们大奶奶把指甲剪了。”

刮得那门子风,想起剪指甲,知言试了试,没抽出自己的手,抱怨道:“又不长。”

孟焕之展开双手让知言看,两个手心都通红,且被抠破油皮。

知言兴灾乐祸笑出声。

孟焕之又从水中取出脚,因浸泡过热水,脚背上一处青紫格外显眼。他眸光深遂望着知言,意在讨个说法,白日里明明是小娘子故意狠踩了一脚。

知言闭嘴装起傻。立冬忍笑走到妆台前取出一副镶宝石削刀带小剪刀,为知言修理手指甲。

知言瞅着剪得光秃秃的指甲,一点儿也不好看。她平日从不爱染指甲,为着出嫁才用凤仙花包了,现在被剪短,好似手指头上沾着浓胭脂,难看死了。

见知言不满,孟焕之还要加一句:“以后不许再留长指甲。”

这日子过得,留个指甲自己都说了不算。

☆、第92章 奴大欺主

晚间睡下躺在帐子里,知言才想起孟老太太娘家的事,翻了个身,面对孟焕之轻声问:“焕之,今日为何没见太婆婆娘家的人。”

孟焕之平躺着,微偏过头说:“从我记事起,就未曾有过走动,祖母也是伤透了心,不让他家人登门。”

知言问道:“可是为当年之故?”

孟焕之吁一口气,语气平静说起昔年旧事:“是,当年祖父刚被投进大狱,祖母独自一人带着父亲和早夭的姑母在燕京艰难度日。杨家,也就是祖母的娘家,派了人上京列数祖母数桩罪,将她逐出族,断绝父女血亲关系。”说到此处,孟焕之顿住声。

世态炎凉,人情淡如水。孟仲白触犯君威,故交亲朋急着同他撇清干系。旁人倒无妨,至亲骨肉不但未伸出援手,袖手旁观也就罢了,居然做出雪上加霜之举,生剜孟老太太的心,怪不得。

知言不再追问,躺平了数星星,身旁伸过来一只手轻抚她的额发,温声说:“白日多有辛劳,明日不用早起,多睡一个时辰,祖母不会计较这些小节。”

孟府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新进门的大奶奶,知言年龄小,非但不能做天真不通世事,万事都要做出表率才能收服人心。否则下人们欺她年幼,阴奉阳违,甚至会蹬鼻子上脸。故知言不敢懈怠,说出自己的主张:“有了第一回,就想着下一回,何况没觉得有多累,整晚还怕养不足精神?”

孟焕之收回手,嘱咐知言:“既如此,快莫说话了,早点睡。”

知言轻声答应,黑暗中睁大眼睛,困过头反倒睡不着,又怕惊动孟焕之,忍着一动不动。因接触数日,发现孟焕之睡眠很浅,她稍有动静,对方立即从梦中警醒。

帐子里方寸之地,唯有脖间戴着的玉麒麟是旧物,从五岁那年从秦昭手中接过,这样东西知言一直佩戴从未离过身,早被养得润泽光滑。令知言想起了秦昭、方太君、老狐狸和家中诸人,脑中过一遍他们的音容笑貌,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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