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使者 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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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也不看姚贵紫黑的脸色,将目光又迅速转回宋应昌,“经略若是舍不得南兵受苦,也罢,可以将他们作为第二路。李某后日一早,带着辽东子弟先行过江。待李某将通往平壤的道路趟平之后,他们再慢慢从后面跟上来!反正从这里到平壤,沿途也没有什么高城大池。遇到倭寇,李某亲自带着骑兵冲阵便是。”

“提督不可,我等自当努力整顿麾下弟兄,与提督同行,万万不敢拖了大军后腿!” 众南方抽调而来的将领人人脸上变色,赶紧拱起手,大声向李如松表态。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虽然在宋应昌与李如松两个人“斗法”之时,都站在了宋应昌那边。却心里头都知道轻重,谁也没胆子因为接受的宋应昌的拉拢,就故意不跟大军一道行动。

那样做的话,如果李如松始终毫发无伤还好,有宋应昌照顾,谁都无法治他们消极避战之罪。可万一李如松在跟倭寇交手之时受了伤或者不幸醉卧沙场,朝廷追究下来,所有责任,可就全得他们来承担!

“经略,你意下如何?” 这回,轮到李如松出招了。将目光迅速转向宋应昌,用先前对方同样的语气发问。

“既然众将都说来得及,老夫自然乐见其成!” 经略宋应昌想了想,疲惫地点头。“只是提督且不可过于急于求成,选锋营在岗子寨之胜,其实非常侥幸。提督身负皇上厚望,万一吃了败仗,哪怕只是小挫,也会令朝野震动,进而影响朝廷日后的决断!”

“李某晓得,经略放心,李某既然决定带兵渡江 ,所有后果,自然独自承担!” 见宋应昌终于让步,李如松也不为己甚,主动表态,纵使不幸吃了败仗,也绝不向对方推卸责任。

经略宋应昌听了,心中除了羞恼之外,凭空又多出几分忧虑。恼的是,自己今天急于求成,反倒让对方图谋得逞,大权独揽。忧的则是,李如松表面上对谁都客客气气,骨子里却骄傲异常,自己这个经略的提议,他都不愿意听取分毫。出兵之后,其他人更甭想能够左右他的决定。

而万一李如松哪天热血上头,轻敌冒进,身边众将又没人拦阻得住,未免就会被倭寇所乘。朝堂中,原本就有很多重臣反对出兵援救朝鲜,若是听说李如松也吃了败仗,整个平倭之战,极有可能就半途而废!

“经略还有什么指教没有,若是没有,李某可就要带着弟兄们去准备出兵事宜了?” 正愁得肠子打结之时,耳畔却又传来了李如松的声音,隐约带着几分得意。

“提督尽管去,诸位将军也尽管去。后日一早,本经略会亲自到鸭绿江畔,为诸位壮行!” 宋应昌心中的担忧,迅速又被愤怒取代,抬起头,大声向所有人回应。

众将领答应一声,纷纷告退出门。众文官虽然愤愤不平,却也都不愿意在这当口,留下来给宋经略添堵。眼看着中军议事堂变得空空荡荡,宋应昌忽然歪了下头,朝着一根柱子侧后方没好气地询问,“袁主事,你迟迟不肯离开,可是有什么话,要当面指点老夫?!”

“不敢!” 兵部职方司主事袁黄笑着从柱子后走了出来,郑重向宋应昌拱手,“时祥兄何必如此生气,那李如松想要独揽兵权,让他独揽便是!总归您是备倭经略,他再专横跋扈,也不能绕过您去,单独向朝廷请功!”

“老夫所争的,哪里是什么兵权?!” 宋应昌老脸一红,随即气得胡须乱抖,“老夫是担心他因为屡战屡胜,生了轻敌之心。庆远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廷里边如今乱成何等模样?!原本决定出兵就很勉强,万一连李如松这等悍将也吃了败仗……”

“未料胜,先料败,时祥兄果然知兵!怪不得被皇上寄予厚望,更怪不得朝中诸君斗得那么厉害,却对时祥兄出任辽东经略一事,毫无异议。” 袁黄也不着急,只管笑呵呵地拍宋应昌马屁。直到看见对方又将眼睛瞪了起来,才收起笑容,快速补充,“既然时祥兄担心李如松吃败仗,就未雨绸缪便是。总好过坐在这里生闷气!”

“说得好听,连南兵都被他带走了,老夫拿什么去未雨绸缪?!” 宋应昌狠狠瞪了袁黄一眼,没好气地数落。

“大明乃万乘之国,得折损多少兵马,才会真正伤筋动骨?而两国交战,胜负却不仅仅取决于沙场!” 袁黄一改先前对着顾君恩时的迷糊模样,说出来的话,句句清醒无比。

“伤筋动骨倒不至于,但终究有损于大明天威。”仿佛已经看到了李如松吃败仗一般,宋应昌叹息着摇头。“至于胜负不仅仅取决于沙场的道理,老夫当然知晓。可巧妇终究难为无米之炊!”

“时祥兄,莫非忘记了,岗子寨那边,还要两个新晋的游!” 袁黄摇了摇头 ,笑呵呵地提醒。

“他们!” 宋应昌的眼神顿时一亮,旋即又快速黯淡,“你莫非真的以为,他们带着区区几百兵马 ,就能击败倭寇两万大军?真实倭寇数量 ,能有他们说的三成,老夫就心满意足了!这大明军中,虚报战功乃是惯例,老夫先前只是为了鼓舞士气,才故意没有戳破而已!”

“至少胜利做不得假,倭寇的人头也做不了假!” 袁黄丝毫不觉得气馁,笑了笑,大声强调。“此外,他们两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李如松总不能立刻就逼着他们再去厮杀。而如果经略将他们调回来补充 兵马,关键时刻将选锋营派出去,也许就能收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嗯 ……” 宋应昌听得意动,沉吟了片刻,却又轻轻摇头,“他们两个,跟李如梓相交莫逆。纵使不做李如松的嫡系,也很难全心全意为老夫所用。先前太监张诚逼着他们站队,他们就干脆利落地选择一走了之。老夫何必再试一次,再惹一次笑话?!还是罢了,免得让人嘲笑老夫,连两个读书的晚辈都容不下!”

“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经略可还记,当初为了拖延时间,兵部特地派出的那个假使者 ?” 袁黄又笑了笑,脸上忽然写满了诡秘。

“假使者?” 宋应昌被问得满头雾水,本能地反问。随即,眼前忽然一片雪亮,“你说的,你说的是哪个故意派去平壤送死的商贩,叫,叫什么沈,沈……”

“沈惟敬!” 袁黄接过话头,大声强调,“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商贩,而是弄假成真,变成了我大明堂堂正正的使臣。官拜水师游击!宋兄想要在沙场之外,另有建树,眼下便要着落在他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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