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扬名 下(1 / 2)
第十九章 扬名 (下)
“倭寇在凿城!”
“他们在穴攻!”
“墙下,墙下……”
当第一波凿子与冰面撞击声响起,墙内的朝鲜义军,立刻就发现了倭寇的阴谋。争先恐后扯开嗓子,向通译和周围的明军将士汇报。
听到示警声的刘继业大急,想尽一切办法组织鸟铳手阻截敌军继续向冰墙靠近。前来助战的朝鲜弓箭手也使出了全身力气,冒着被铁炮击中的风险,将羽箭一波接一波泼出墙外。然而,墙外的朝鲜新附军却不肯后退,尖叫着继续挥动凿子和铁锤,负责督战的倭寇也像发了疯一般,宁可被羽箭和弹丸打成马蜂窝,也不肯放松对朝鲜新附军的监视。
“跳进去,跳进去,跳进去杀光他们!” 一名足轻头带着数十名足轻冲上用尸体队堆成的鱼梁道,挥舞着倭刀大声咆哮。下一个瞬间,他就被两支长枪捅穿了肚皮,惨叫着从鱼梁道上滚落。然而,跟随他一道冲上来的倭寇们却丝毫不觉得畏惧,尖叫着纷纷纵身跳向墙内。
两队朝鲜义军立刻围拢上去,对着倭寇们乱刃齐下。周围的大明将士也不得不分出人手来帮忙,对鱼梁道的封堵能力迅速下降。还没等这伙倭寇被杀光,更多的倭寇,已经沿着两条鱼梁道,如群鸭入河般跳了下来,将局势搅得愈发混乱!
“鸟铳第一局,瞄左侧准鱼梁道,射!” 站在木架上的刘继业看得清楚,咬着牙做出调整。
“呯呯呯……” 五十几杆刚刚装填完毕的鸟铳,齐齐喷出白烟。弹丸如冰雹般从冰墙顶部掠过,将已经冲到左侧鱼梁道尾端倭寇,齐齐扫落了两大排。
“鸟铳第二局,瞄左侧准鱼梁道,射!” 刘继业一击得手,干脆再接再厉,不论右侧鱼梁道与冰墙衔接处冒出多少倭寇,只管组织鸟铳手瞄着左侧鱼梁道开火。
又有两大排倭寇,被齐齐地拦腰打翻,来自左侧鱼梁道的压力顿时大减。腾出手来的张维善,带领百余名弟兄,全力堵向右侧的鱼梁道。长矛和钢鞭在半空中寒光闪耀,很快,又将右侧鱼梁道倭寇压了下去。
跳入墙内的倭寇失去支援,不得不以寡敌众,被朝鲜义军和大明将士围困起来,杀得七零八落。有朝鲜弓箭手趁机爬上刚刚搭了一半儿的箭楼,瞄准正在凿墙的朝鲜新附军发出羽箭。头顶骤然遇袭,朝鲜新附军立刻陷入胡乱。下一个瞬间,上百名倭寇铁炮手同时瞄准了箭楼,将正在发射羽箭的义军勇士,打得血肉横飞。
“铿铿铿,铿铿铿……”墙外的凿冰成又起,一浪高过一浪,令人头皮阵阵发麻。
箭楼无法发挥作用,冰墙内,无论大明鸟铳手,还是朝鲜弓箭手,都无法射杀死角中的朝鲜新附军,一个个急得两眼发红。
“呜-呜-咕噜噜噜噜!”海螺号声,宛若鬼哭。又一波倭寇足轻在武士的带领下,涌上鱼梁道,冒死向墙内发起进攻。大明鸟铳手和朝鲜弓箭手们,不得不再度集中火力,封堵鱼梁道,再也顾不上墙外的凿冰者分毫。
“铿铿铿,铿铿铿……”
“铿铿铿,铿铿铿……”
“铿铿铿,铿铿铿……”
凿冰声越来越密,越来越急,声声催人老。倭寇虽然暂时无法从鱼梁道上突破,但冒险一试的凿冰之举,收获却远超预期。
尽管李彤再筑造冰墙之时,按照《三国演义》上的手段,掺杂了大量的河沙及麦秸,令冰墙表面硬的宛若岩石。然而,冰毕竟不是岩石,受力之后便会发脆开裂,被火烤了之后尤甚。
若是进攻方只派出很少的人负责凿冰,情况还不至于那么危险。偏偏此时此刻,锅岛直茂麾下最不缺的就是“闲人”。发现朝鲜新附军恰巧进入了城内守军的射击死角,他立刻调整战术,将倭寇中的徒步者(杂兵)也尽数压上。每一个徒步者番组领的都是同样的任务,扑到墙角,用一切手段凿冰!
“铿铿铿,铿铿铿……”
“铿铿铿,铿铿铿……”
凿冰声无止无休,令整座冰墙都微微晃动。一些相对单薄位置,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迅速从墙外扩展到墙内。而墙内的大明将士和朝鲜义兵,为了阻止住倭寇从鱼梁道上扑入,已经用尽浑身解数。根本没能力反杀出墙外,将朝鲜新附军和倭寇徒步者杀散,避免他们群蚂噬冰。
“泼水啊,泼水,墙内墙外一起泼!” 一队负责传令的亲兵匆匆赶至,朝着周围的朝鲜义军和大明将士高声提醒。
“泼水,泼水,墙内墙外一起泼!” 正急得焦头烂额的朝鲜义军将士们习惯性重复,然后不管有没有效果,将装满了水的木桶再度顺着支架拉上冰墙。
“乒乒乒乒乒乒……” 密密麻麻的铅弹打来,将许多水桶打成了漏勺。但是,冷水却依旧如瀑而下,一大半落向墙外,一小半儿落向墙内。
墙外的火堆,再度冒起了滚滚浓烟,熏得倭寇们呼吸苦难,大声咳嗽不止。更多的水桶被朝鲜义军们七手八脚拉上冰墙,冷水伴着寒风狂泼而下,将窝在底部凿墙的新附军和徒步者全都浇成了落汤鸡。
风,突然就变得硬了起来,如刀子般,扎入新附军和徒步者的身体。只有一身单衣或者一套皮甲的他们,身上的温度迅速被寒风带走,一个个被冻得嘴唇乌青,牙齿上下相撞。
“哗——!” “哗——!” “哗——” 又是上百只木桶被拉到与冰墙齐高,然后向外倾泻冷水。几十名朝鲜新附军被冻得无法忍受,丢下凿子,连滚带爬向后躲避。负责监督他们的九鬼广隆,果断带着加藤枪骑众冲上,或者用倭刀,或者用片镰枪,将他们集体格杀于当场!
“继续凿,动起来人就暖和了!敢后退者,死!” 知道光凭着屠杀,未必能让所有新附军竭尽全力,九鬼广隆逼着两名朝鲜通译,用朝鲜话大声叫喊。
“继续凿,动起来人就暖和了!敢后退者,死!”
“继续凿,动起来人就暖和了!敢后退者,死!”
……
新附军主将金一元,也带着三十几位“高级”朝鲜人,扯开嗓子大声重复。唯恐麾下的弟兄们被杀光了,九鬼广隆会逼迫他们也去凿墙。而锅岛直茂的家臣 ,表现得比所有将领都英勇,居然亲自带着几名武士加入了凿墙队伍,很快,浑身上下就挂满了冰霜!
“铿铿铿,铿铿铿……”
“铿铿铿,铿铿铿……”
凿墙声再度响起,令人头皮阵阵发乍。
“哗啦啦,哗啦啦……” 大桶的冷水从墙头浇落,将墙根处的朝鲜新附军和倭寇徒步者浇得嘴唇发黑,动作迟缓,全身肌肉哆嗦难止。
还有一小半儿冷水,落在了冰墙之内。转眼就被寒风吹成了一层厚厚的冰壳。墙内的大明子弟手疾眼快,将冰壳迅速撬了起来,直接给冰墙又从内部贴上了厚厚的一层 。
“呯呯呯砰砰……” 冰墙外的倭寇铁炮手继续朝墙头倾泻弹丸,将大量木桶打漏,将墙头打的冰屑飞溅。
“哇啊啊——” 又有几支足轻在武士的带领下,冲上鱼梁道,然后或者被大明鸟铳手射杀,或者被大明长矛手捅死,前仆后继 。
敌我双方都拿出了全部本事,仿佛一定要赶在今天日落前分出雌雄。鱼梁道周围,尸骸枕籍。鱼梁道所对着的和所临近的冰墙,人血染上了一层又是一层 ,红得宛若火焰。然而,敌我双方的主将却都明白,今日能决定战争胜负的,不在鱼梁道上,也不在眼下彼此的伤亡多寡!
若是倭军能赶在日落之前 凿穿冰墙,凭借绝对的人数优势,他们的胜利毫无悬念。相反,如果在日落之前,守军的修补速度,能跟上倭寇和朝鲜新附军的凿冰速度。一个长夜过后,倭军之中必然病倒无数,守军将不战而胜!
“咯咯,咯咯,咯咯……” 一名正在努力凿墙的朝鲜新附军别将,忽然打着寒战倒在地上,然后圆睁着双眼死去。肩膀,后背、小腿等处,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冰瘤!(注1:别将,朝鲜地方军职,与中原不同,只有从九品)
“啊——!” 一名倭寇徒步者,忽然向前扑去,手中石锤重重地砸在了同伴的手臂上,令后者像杀猪般大声惨叫。
然而,还没等旁边的足轻冲上去呵斥,徒步者已经扑在了凿子上。脖子、手臂和全身上下露着肉的位置,全都被冻得一片青紫。
“哗啦,哗啦,哗啦……” 朝鲜义军向外泼水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但每一轮冷水落下,都让凿墙的倭寇徒步者和朝鲜新附军,心颤不止。
“呼————呜呜呜—————” 狂风吹过,十多名最先开始凿城的朝鲜新附军,无声无息地死去,就像被风卷起来的一团雪沫。
“太冷了,我受不了啦!” 几名倭寇徒步者尖叫着丢下凿子和石锤,向后逃遁。不待任何人命令,加藤枪骑众就策马追了过去,将他们挨个刺翻在雪地上。
“铿铿铿,铿铿铿……”
“铿铿铿,铿铿铿……”
凿冰的声音,起起伏伏,冰墙被凿得越来越薄,越来越薄,有些位置隐约已经开始透亮。然而,进攻方凿冰者的速度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时时刻刻都有人被冻成僵尸。
“点火,不要光顾着到鱼梁道,派过来一些人点火!”九鬼广隆气急败坏,扭过头,冲着身后不远处的成富茂安大声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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