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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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看着从来没有见过的,华苓一脸焦急的样子,虽然背上臂上都很疼,却笑了笑,努力保持着几分矜持的从容,说:“背上疼,手臂疼。”

“动一动左手手指,能不能动?”

“能。”七娘动了动左手手腕,虽然疼得脸色发白,左手的动作看着却还是灵活的。

华苓轻轻顺着她左手臂里侧从上往下按了一遍,感觉并没有骨折,松了半口气。没有怎么受过伤、挨过痛的人对痛感的忍受程度低,是很容易对自己的伤有错误估计的,华苓轻声安慰她:“手臂骨头应没有折,七姐不要太担心。”

华苓轻轻在七娘肩膀到后背位置用轻柔的力道按了一圈,边按边问七娘什么位置感觉特别痛,是什么样的痛感。后背的肋骨吃重,这么摔下来也是很容易骨折的位置。幸好触按上去也并没有明显的骨折感,七娘也并不显得太痛苦,看样子摔得真的不算重,只是擦伤有些严重而已。

金瓯和碧丝手上都带着主人的一套干净衣衫,华苓当即就从自己那套干净的白色里衣的下摆割了长布条,在七娘手臂靠近腋窝的位置不松不紧地束住止血,至于伤口上的狼藉污迹,她只是轻轻清理开了那些被血和泥沙浸透的碎布条,用卫羿处拿来的小刀割宽布片,暴露出整个创面来。在没有烧开凉下来的净水之前,拿什么清洗都只会让伤口感染的几率增加,华苓不敢冒险。

七娘看着华苓十分细心利落的动作,眨了眨眼,疼出来的眼泪滑了下来,但是她却放松了许多,还知道问:“小九,你如何懂这么多了。”

金瓯安静地帮着华苓处理,心下也有着同样的小小的疑惑。九娘子一直是在她们的照料下的,她们也从来不知道,九娘子还有这般凌厉、干脆的一面,九娘子查看七娘子伤口的动作绝对是干净、利落,受过训练的。

华苓顿了顿,拿干净的帕子给七娘擦了擦额汗和眼泪,淡淡道:“药叟教过一些。七姐放心,一定能好好好起来,也不会留疤的。”

听见是大名鼎鼎、曾将华苓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药叟教的,七娘和碧丝信任地看着华苓,没有再问。

金瓯心很细,药叟在府中那几日见九娘子的时间很少,似乎并没有教过九娘子什么吧?不过转头,金瓯就想起了九娘子是多么喜爱泡在丞公前院浩如烟海的典籍里,看过有关处理外伤的医术典籍也很正常,于是也很快将主人格外成熟、格外专业的表现抛到了一边。反正她们家九娘子,从小就是特别聪慧的娘子,连丞公也是这般说的。

卫羿安静地守在一边,凝视着华苓,她需要什么他就立即吩咐人去办,狭长的眼眸里闪着明亮的光辉。

礁叟的动作极快,没等多久就扛来了门板,二娘等人也一并赶了过来。娘子们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却又如何接触过医疗上的知识,当下一个个倒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华苓气势凛冽地站出来作主,指挥着卫羿和卫旺亲自用门板,平稳地把七娘转移到马场西边的屋子去,还是防着七娘有骨折的可能。礁叟用洁净大锅烧开的水和净布等东西也送了上来。这时候就看得出各人能耐了,在场的女性中间只有金瓯和王霏的侍婢红叶镇静得能帮得上些忙,华苓打量着,那红叶估计也是和金瓯一样来历的,被全方位训练过。

华苓清了场,坚持等滚过的水晾凉,才用来给七娘清洗伤口。血污清洗掉之后,七娘手臂最大的伤处是一道斜斜被尖锐砂石划开的三寸长创口,入肉不深,其他都是些细碎擦伤而已,这实在是让大家都松了口气。

然后华苓检查了七娘的全身骨头,没有骨折现象,上药包扎。幸运的是,卫羿身边带着药叟配的创伤药膏,是质地透明细腻的果冻状生肌膏,这种药膏比药粉状的伤药更不容易留疤。

如果七娘身上的伤要留下疤痕,牟氏一定会发疯的。不过就算七娘的伤不会留疤,今天回去,大概牟氏也一定在准备吃了她们吧,华苓无奈地想。

碧丝心疼主人一直疼得眼泪汪汪,九娘却压着不给七娘清理伤口,对华苓抗声质疑了两句,不过立刻就被七娘斥了几句,不敢再说。

四娘跟着也进了屋子里,冷眼看着华苓发号施令,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打眼一看,竟似有些爹爹身上才能见的那种气质了。她不知怎的就是看不惯,见碧丝因为护主而被训斥得说不出话,便说道:“九娘你又懂得多少,还是等请了良医来再给七娘看伤罢,若是被太太知晓你这般自作主张,若是你反倒让七娘的伤更严重了,太太定会怒极。”

华苓正忙着给七娘包扎手臂,闻言抬眸看四娘一眼,平静地说道:“四娘,我可以保证,我为七姐做的每一点处置都是有根有据的,我也并不敢擅作主张。当然,我如今也无法向你解释清楚,因为你并没有医术上的知识,你听不懂。如今是事急从权,待回城之后,请了良医来诊断,到时自有分晓。”

同一天里面,第二次被当面指责学识不够!王霏可以说她,王霏是王家嫡女,身份比她高,她忍了,九娘不过是个身份跟她一样的庶女而已,又算什么?!

四娘几乎是立刻炸了,指着华苓尖声说:“九娘你不要太放肆,是我是你姐姐,还是你是我姐姐,还轮不到你教训我!”

“你说你是姐姐,你有负起过为姐的责任吗?你真的把我、把七娘看作是你妹妹吗?如果有,你为什么要在七娘受伤的时候说些只会让人不愉的话?”华苓反问,眼神凌厉。

她已经烦透了四娘,她的忍耐同样是有限的,她的情绪也是有限的,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付出在这么无营养的地方?

四娘看着卫羿好,想要从她手上抢夺卫羿的注意力也就罢了,以四娘的能耐,也就能做些小打小闹而已,她还看不上眼。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妹妹坠了马,受了伤,她不问一句‘疼不疼’不说,开口就是挑刺儿!

她从来都不是个包子,她决定了,以后四娘让她不高兴一回,她绝对会一点不落地还回去。

四娘看见了七娘、二娘、三娘看她的表情是一样的不善,不由恼羞成怒。这是把她孤立起来了!但是华苓的指责她是不会承认的:“我如何没有关心七娘的伤?你不要污蔑于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拿你那些三脚猫功夫耽搁了七娘!”

华苓冷冷地说:“那还真是劳你多虑了。”

二娘和三娘都很惊讶,印象中,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华苓发脾气的样子,连给别人甩脸子也不曾见过,没想到,九娘若是发怒了,原来是这样寸步不退的。

但是这并不会妨碍二娘站在华苓这一边,四娘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这个时候还来说这些风凉话,谁有空陪她?

二娘沉着脸说:“四娘,你若是不能住口,就到外面去。别在这里添乱,不然不要怪我回家禀告爹爹,责罚于你!你倒是可以看看,这件事交给爹爹来评判,是谁对谁错!”

所有人都站在华苓一边,四娘咬了咬牙,恨恨地转身跑了出去。

七娘看了看一个个慌乱无助的姐姐们,再看看显得无比镇定、干练的华苓,说:“小九,不要理她,我是相信你的。”

“嗯。”

处理好了七娘的手臂,华苓轻轻地在七娘背后大片显现的瘀伤上上药,再一次轻声说道:“七姐不要担心,会好的,不会留疤,药叟的药很好。七姐很是镇静,小九很佩服你呢。”

华苓的话很轻,但是透着无比的信心,听着她安慰,七娘这阵子的惊吓慢慢消退不少,点了点头,眼泪也慢慢收住了。

七娘虽然看着娇弱,但是骨子里却是很硬气的。

二娘、三娘、王霏守在一旁。

二娘两只手焦虑地绞在一起,手指都绞红了:“小九,小七的伤真的不严重吗,当真不会留疤吗?”一家姐妹出来玩,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篓子,二娘身为最年长的姐姐,心里自责得很。

华苓朝几个姐姐安慰地笑笑:“不要太担心。这会儿伤口处理好了,是妥帖的。等七娘歇一歇,定定神,大家伙儿都用几口饭,我们就立刻套马回城去,让最好的良医再给七娘看看就是。”

二娘和三娘略略放下心来,脸上也多了些血色。

王霏歉疚地坐在一边简陋的椅上,低声代弟弟道歉:“菁娘,这回是阿磷的不是,若不是他说错了话,也不会叫你惊了马。回头我就让他来大礼予你请罪,后面再上你们家去请罪。若是有什么需用的物事,只管打发了人上我们家去要。”

说起王磷,七娘刚被眼泪洗过的杏眼闪过恼怒,但随后她镇静了下来,吸了几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摇了摇头:“这回是我自己不好,是我自己鲁莽作出来的伤。”七娘是很恩怨分明的,她知道这回是自己身上的错大些,如果她沉住了气,没有胡乱甩马鞭子,她那匹温驯的小马不会发怒的,她也不会摔下来。

但七娘深深地觉得,经此一回,她和王磷之间的血海深仇已经又深了一层。

王霏眉峰一竖:“不要这样委屈自己。我早就说过他了,哪有男子汉、大丈夫像他那样,从小就连根头发丝儿都计较?他身为男孩儿,又是兄长,原本就不该与你置气,与你计较!居然敢累你惊了马!菁娘等着,回家我爹定要请出家法,大棍子打他,打得他抬不起头,看他还敢不敢!”

七娘这会子是被安置在一张颇为简陋的长塌上,原本平日里小脸就苍白得很,如今更是毫无血色,看得王霏心惊又心疼。王霏有些失控地哽咽:“是我们家对不住你,菁娘……最近事事都不顺……”

华苓看得出,王霏这其实是最近心里压的事情太多,已经临近崩溃的界限了。二娘三娘忙一人一边安抚王霏,眼里同样含着忧愁,明明是笑着出来玩的,今日却几乎定然是哭着回家的了。

晏河那女人真是害人不浅,原来是想把王霏配给她弟弟,那个一看就眼神不正的太子?华苓又轻又冷地在心里笑了一声,妄想于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愚蠢成这样的男人,当真能当好一国天子?要祥瑞而已,还不容易?走着瞧吧,回去她就跟爹爹说,在各地弄出百十个祥瑞来,看看他钱昭娶不娶得完!

原本她只是想过点安生日子,但是既然晏河非要祸害到她在乎的人身上,她也不会介意动动脑子,给晏河那一家子添添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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