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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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如此!身为我江陵谢族人,如此委屈求全,气性却那里去了?!”

“熙瑚堂叔,你莫要顾此失彼,虽然族长是你亲兄,但也不能为保他全身而退,便容许皇家将我族颜面置于地上踩踏!”

“熙瑚,我看你就是全心想着将你家华鼎推上丞公位,他事都顾不得了!”

“你这是诛心之言!我谢熙瑚何曾有过私心。如今我只想着如何维护我族颜面,若是尔等怀疑,我愿叫我孩儿就此退出丞公位竞争。”

“说得竟是好听!历任竞争者到此关节,便只有当代丞公可抉择继任之人选,虽然你是华鼎其父,此事却与你全然无关,你只是把舌头上说出花来罢了!”

……

众人在供奉着祖宗牌位的祠堂前吵吵嚷嚷,华邵袖着手立在祠堂门前,面色淡淡,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十七曾叔公颤颤举起拐杖,将华邵打了二拐,斥道:“你爹是个无用的,你怎也不争气些!枯站在此处作甚,掌着丞公印信者,便是如你这般窝囊废?”

十七曾叔公身子骨虚弱,拄着的拐杖也并不沉重,打在身上是一点都不疼的。华邵挺直身板,朝十六、十七曾叔公躬身一拜,沉声道:“曾叔公说得是。”他扬声道:“诸位叔伯兄弟,都请镇静些。听我一言。”

族人很快都安静了下来。这段日子,华邵处事不偏不倚,沉稳可靠的风格也算是让许多人看入眼了。特别是族中的年轻一辈,现在几乎都唯华邵马首是瞻,华邵一说话,这部分最激愤的人一安静,整个祠堂跟前就清净了。

谢熙瑚面色微变,与他身边几个族人交换了个眼色。没有想到,不过是短短时日,谢华邵在族里年轻子弟当中,竟就有了些一呼百应的意思。

也幸好他还如此年轻。

华邵平静地说道:“依我所见,如今我族是行到一狭窄关隘口了。前方到底是风平浪静一片坦途,抑或波诡云谲巨浪翻天,只看我等如何选择。我首要便想问族人一问。”

“当今圣上将我族族长扣在宫中,此等行径,是摆明了要与我族过不去,是也不是?”

见诸人都是点头,华邵说:“若是我族此时心想息事宁人,退了一步,他日他又要踩我等一脚,又搬出许多理由来要挟,我等却能如何?莫说甚维护颜面为第一件事,族长是我亲爹,皇帝折辱于他便是折辱于我,我难道不愤怒。只是皇帝如今已经不守规矩,若不能狠狠反击,即时反击,教得他知晓我族能耐,他心中定然只道我族族人皆鼠目寸光,日后定然越发得寸进尺。”

“便是我爹在此,也只会与我同样说法!”华邵的面色渐渐冷硬,一字一句,铮铮然道:“按我说,此事决不能有分毫退让!分毫不能!即使皇帝恼羞成怒,即时将我父取了性命,我也是如此说!既他无情无义,集我阖族之力,便将他拉下马来,换一个皇帝当便是,我江陵谢族,从不需看谁人面色过活!”

“邵郎说得好!如此方是我江陵谢族风范!便如此反击罢!”年轻族人们心潮澎湃,华邵这一番话,正恰恰说到了他们心坎上。

谢熙瑚面色难看,责备道:“邵郎你是何等不敬不孝,才说得出任你父亲被夺取性命的话来?身为人子,孝字乃是德之首位,你如此作,不敬不孝、不仁不义,按族典者,当受笞刑百下。”

被众人指责的时候,华邵只是平静听着,也并不反驳。谢熙瑚说出的话其实也有些道理,也算的很从大局着眼了。

这位堂叔每回开口,前前后后无条件应和的人竟是不少,在场的、掌着大大小小实权的熙字辈当中就有十七八人,更老一辈里面也有二三人。

这些人的资料一一在华邵心中流过,渐渐勾勒出一张脉络图来。

待指责他的族人都说了一轮,华邵才平心静气地说:“我自信我之所为,在在都符合我父之心意。若那皇帝当真敢夺取我父性命,复仇之后,我便自请刺面出族。我的话放在这里,诸位叔伯兄弟都听到了。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这朗朗而谈的少年郎,是有大魄力、大魅力的。至少,他如今说出这一番话,在场是没有人会怀疑他的信用。

这一股子初入长河便敢逐巨浪而行、初展羽翼便敢搏击长空的悍勇心性,已经折服了多少族人?

代族长谢熙清叹道:“看着邵郎如此,我觉自己竟是老了。邵郎掌着家主印信,此事便全盘交由汝掌握罢,鞍前马后如有所需,只遣人来说便是。”

谢熙清如此表态,族人当中竟没有多少有异议的。谢熙瑚面色微沉,道:“既然大家伙都是如此态度,我也不再多说。如今金陵城中我族子弟急需援手,邵郎你当速速行动了。”

……

七月初四,泽帝叫来了二皇子。

张乐泉将一横案的劝谏折子搬到二皇子跟前,另又有几叠从金陵城外送进来的告急信,都是掌握着较大盈利产业的皇家子弟向泽帝诉苦,说是这二三日里,来自江陵谢氏的打压几乎要压垮他们的营生了。原本就不能沾手权位官场,再没了源源不绝盈利的产业,皇家子弟跟平头百姓还有什么差别?

钱眩翻看着那一桌案的劝谏折子,都是前朝官员们进上来的,本本用词锋利,竟是从古到今,从上到下,将泽帝和皇家批得体无完肤,字字句句如刀如剑,只看得他冷汗蜿蜒而下。

钱眩连着翻了几份折子,又看了几份宗亲送过来的信件,抬头问泽帝道:“父皇,昨日里,朝上众臣明明都听从了圣谕,今日他们为何就敢呈上这样的奏折来?”

“刀架在脖子上了,谁不先知保住了命再说?”泽帝沉闷地咳了几声,威严道:“你可看清楚了?日后你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群臣子。”

钱眩的表情显得有些困惑,有些畏惧,又有着明亮的朝气和跃跃欲试:“父皇,此等人不过笔杆子一挥,作出这洋洋洒洒的许多文章罢了,于事何碍。我心想,对此等喽罗不需过于看重罢,我们真正要应付的,是四姓世家。”

钱眩从奏折堆里翻了一翻,找出作了特别标记的、来自王相公的奏折。王家子弟的文采自是不必多说,王相公这本奏折字字精炼,句句如针直戳痛处,让钱眩背后渗出的冷汗又多了几分,面色都有些发白了。

“莫要看轻了他们。”泽帝说:“话能捧起人,也能杀死人。”

“是,我明白了。”

“你已知晓你所面对的是何等样的敌人,你当牢记,你此后要行走的路是极难的,若是循规蹈矩,事事合宜,定然走不出一条生路来。”

“你要做的,是在适当的时候用出你的手段。”泽帝将一本放在他案头的折子递给钱眩,这是来自于黄门侍郎赵辛的一本折子,上面竟洋洋洒洒、罗列了前任丞公谢熙和的十大罪状,条条触目惊心。

钱眩看得心如鼓擂,猛地阖上了折子,惊声问:“父皇此是——”

“无非牵强附会,厚颜无耻。”泽帝靠坐在他那精心雕琢的紫檀大椅上。实际上,他的气息已经极弱了,却还是打起精神细细教了钱眩一番,钱眩默默听着,神情里慢慢便也透出了寒冬腊月般的阴冷之意。

“你当牢记成王败寇四字。你父皇我是这样走过来的,你若要坐稳龙椅,也当如此。只要能达成目的,用何种手段并无分别。至于名垂青史,只要坐上此位,谁不是名垂青史?”

泽帝说:“孤之所以属意你,而不是阿昭继承此位,是看重你的野心锐气。阿昭只能是笼中之鸟,阿眩,你许是不同。莫要叫孤失望。”

……

朱衣银甲的禁军军士穿行在金陵城的大街小巷里,将一张一张连夜钞就的黄榜张贴起来,百姓们一看就议论纷纷:

“这……这竟是丞公的十大罪状?”

“挥霍无度,好大喜功;横征暴敛?!……一直以来,我是何等敬重于他,真真不曾想到,当朝丞公原是这样的人!”

“这些当官者最擅表里不一,我早就看清了!”

“这些都是一面之辞,如何能信?据我所知,丞公他最是宽厚清廉,丞公家中又是何等豪族,他怎会作此等宵小行径,他又何必!”

“丞公又不曾给你吃,给你喝,你为甚百般为他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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