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觉短,高氏已经起身,看到儿媳过来,面色尚算正常,看到她手上那碗粥——缓缓别开了头。
郑氏走近:“母亲,用些粥吧。”
高氏摇头:“吃不下。”
郑氏:“公爹已然过世,过于哀痛伤身,大家都不愿意看到,母亲何必自苦。”
“是啊……丈夫死了,我合该哀痛。”
可她的难过伤痛,难受的吃不下饭,并不是因为这个。
高氏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媳,岁月带走了她身上的少女痕迹,皮肤不再鲜妍弹润,手指不再嫩如削葱,世家教养的气度却越来越明显,不着华服,不力威慑,低调时也能不失气质,年岁越长,越发通透。
“你向来聪明,做事周全,为所有人着想……为自己想过么?”
郑氏垂眸:“西有饿殍,北有荒民,南有蛮夷,世间诸多困苦,没有谁的人生真正完美遂意,蚂蚁之力如何撼天,何不让自己轻松一点,莫要自苦。”
高氏:“男人生来恣意,女人老了,也不能任性。”
郑氏没说话。
高氏看她:“但你应该不会像别人一样骂我。”
“有身体才有其它指望,”郑氏垂眸看着手上的参粥,“公爹才去,还未下葬,您若是这时有什么三长两短……”
她话音不高,仿佛也没带什么深意的样子,可高氏听懂了。
先前闹着不想合葬,已然不成,若是现在死了,合葬就是必行之事,再无更改,可若是能活得久些,更久些,等到了合适的机会,未必不能筹谋。
“粥拿来。”
高氏喝了。
从婆母院子出来,天边已经泛白,郑氏转身去看孩子,妹妹小郑氏已经在帮朗哥儿穿衣服。
小孩子觉长,总是不愿早起,近日起的更早,难免有些起床气,一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一边嘟着嘴,可被妹妹逗两下,就咯咯笑出了声……
她的这个儿子,和女儿一样,都亲妹妹。
小郑氏一边手脚麻利的帮小孩穿衣服,一边笑着夸赞长姐:“还是姐姐有办法,三言两语就能劝动了老太太,老太太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出事,外面提起姐姐,谁不道一句贤惠?”
郑氏垂眸,拿过柔软麻绳,给儿子拴在身上:“我做这些,并非为了贤名。”
“我知道,姐姐幼承庭训,人品端正,贤善那是天生的,心中有大义,所有人都排在自己前头,所有人都比自己更重要,我们朗哥儿都得靠后呢,是不是啊朗哥儿?”
小郑氏抓住小孩不老实的小手,送到唇边亲了下,小孩不好意思,咯咯的笑,也凑上前亲了亲她:“姨母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