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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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男儿说着红了眼,始作俑者却面色淡淡:“事已至此,愤怒有用?立刻追查裴贼下落,倘王夫南与裴贼在一块,则以叛敌处置,杀无赦。”

曹亚之言罢起了身,在亲信的护卫之下回营,走了一段即偏头对亲信道:“王夫南手下那几个爱出头的,回去找个办法解决了吧,真是碍眼。”

亲信低头暗吸口气,低低应了一声:“喏……不过,大将当真已经死了吗?”

“你觉得他能活?”曹亚之太了解王夫南的脾气:“那种傲性子,怎可能忍气吞声当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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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半月,没有任何消息。不论是裴松,还是王夫南。

曹亚之下令停止搜寻,决定返京。然而军中却丝毫没有胜仗回归的兴奋劲,年初时神策军两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离京,到如今虽然剿灭了反贼,却只剩了千人。

军中弥漫着沉重的气氛。大战幸存本值得高兴,但他们更多体会到的,却是唇亡齿寒的惧意和愤怒。

太难过了,死得实在太窝囊太委屈了。

这种悲伤的氛围像伤寒一样传染着,消息也迅速传到了越州,乃至江淮、两京。

叶子祯是从纪刺史口中听说的此事。他先是错愕,后是否认,但纪刺史将驿站的邸抄拿出来给他看时,他愣了愣,抬手就将邸抄移到烛火上,烧成了灰。

他一言不发地出了门,留下屋内的纪刺史和都水监少丞面面相觑。纪刺史说:“叶五郎怎这般反应?”杨少丞便说:“他以前在沂州,给王夫南的回易务做事,交情自然匪浅,王夫南出事,他有这反应并不奇怪。”

叶子祯有些木然地回了府,撞见迎面走来的小婢。小婢后退一步,他忽问:“今日驿馆送邸抄来了吗?”

“送来了。”

“快拿过来!不要给娘子瞧见!”

他语气很急,小婢一惊,却吞吞吐吐道:“娘子将邸抄要过去了,就、就刚才……”

叶子祯简直吓坏:“娘子在哪?”

“在、在堂屋。”

叶子祯拔腿奔至堂屋外,深吸一口气打算装得镇定点,可他刚进门,许稷恰好合上了邸抄。

她看到了。

跑累了的叶子祯往地上一坐,目光呆滞地看过去:“嘉嘉……”

“他现在遭遇的是我阿爷也遭遇过的事。”许稷缓缓抬眸,“但我觉得,他仍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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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东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身在治所越州的浙东观察使终于舒了一口气,而神策军也在越州扎营休整,补充粮草。

观察使筹了丰盛筵席邀请曹亚之及其亲信,一众人吃吃喝喝,谁也再不惦记死在这场战争里的牙军、州镇军、神策军,甚至土团军……悲伤的只有战友和家人。

琵琶铮铮响,经历过大挫后的浙东,夜色无论如何谈不上温柔。

曹亚之被一众人簇拥着回营,快到营外时曹亚之挥挥手,让亲信撤了,独自进了营帐。他喝得有点微醺,晃到案前想要点灯,手却有些不稳,于是索性摸黑往里走,挨着床沿就醉醺醺地往后一倒。

后背硌到一个球物,他下意识伸手去拨,却只觉湿腻恶心,腐臭味夹杂着血腥气瞬时让他清醒过来。曹亚之连滚带爬下了床,颤着手点起榻旁灯,只见床上放着的正是裴贼人头!

他惊得差点叫起来,然才刚张口,就有人从身后遏住了他的喉。

那只手坚定有力,曹亚之瞪圆双目,妄图抬手掰开那只手,却根本动不了分毫。

☆、第89章 【八.九】祭英魂

“你、你——”曹亚之出声嘶哑,因喉咙被锁死呼吸也变得困难。他欲屈肘攻击身后之人,却被人抢先一步锁住了双臂。那气力大得无穷,积攒了多日的愤怒难掩,简直要将他的骨头弄碎。

曹亚之低呼一声,面上尽是苦痛之色。对方弄断了他的手,抬脚一击令他跪地,将他小腿踩在了脚下,下手之狠,好似血肉骨头都已被碾得一团模糊。

“与马承元合谋设计杨中尉,是为不忠;罔顾将士性命拥军不救,是为不义;屡屡放水给反贼,是为通敌铁证——杀你千百遍亦无法解恨。”

是王夫南!曹亚之眼睛瞪得更大,脸色涨红转青,已快窒息亡灭,却努力拼尽最后一口气,嘶哑辩解:“误、是误会……”

一柄刀毫不犹豫地插进了他的锁骨,骨肉与冷硬金属的厮擦声短促一声响后,曹亚之口吐血沫,浑身都在发颤:“求、求——”

“不会让你死得这么便宜。”王夫南倏地松手,又猛拽住他后衣领,顺势拎过床上的裴松人头,拽着无力反抗的曹亚之就往外拖。

亲信巡兵一个个都喝酒喝过了头,醉醺醺回了各自帐内。曹亚之眸中一片凄惶惊恐,目光所及根本瞧不到其他人在外边转,连守卫此时也都擅离职守。

王夫南将他拖出营外约三里路,所见只有深夜里的滚滚江水,水声似呜咽,风声如泣诉,头顶更无星月,只有一支火把照亮前路。

曹亚之双目发怔,周身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王夫南站在他跟前,血衣袍角随烈烈夜风刮到他脸上,似还隐有血腥气。

他想要抬手去碰肩窝处的那把匕首,胳膊却因脱臼抬不起来,于是哑着嗓子破口大骂:“你这样逃出来也一样是叛过敌的人!算什么好汉!不过是贪生怕死偷摸龌龊的勾当!”

王 夫南瞬时一脚踢过去,前脚一迈踩住他的腹部,拔出他左肩的匕首转瞬就扎进了另一侧肩窝:“对付你,用再龌龊的办法我都觉得不够!”他语声冷得像数九寒天里 的尖锐冰凌,“这一刀,是慰杨中尉的冤死。”抽出,扎进肩膀关节:“这一刀,慰死在宁海的神策军将士。”再次抽出,扎进右侧旁肋骨:“这一刀,慰死在剡县 三溪的神策军将士。”……“这一刀,慰惨死的神策军先锋部队。”

刀刀狠扎到底,却处处避开致命要害。曹亚之痛得说不出话,模糊视线中也只见王夫南怒红了的双目和冷峻神色,不由笑起来,试图令怒极的王夫南崩溃:“你部下、部下都死了……你怎么好意思活、活下去……”

“该 为他们殉葬的是你!”王夫南拔出扎在他盆骨的匕首,“是你让他们死得如此委屈,如此冤枉。”他声音里压制了太多愤怒和悲伤,霍地将曹亚之从地上拽起来,迫 他跪下:“这条河里淌过神策军将士的血。你跪的是死在你兵符下的神策军,是为平浙东叛乱冤死的将士,你会跪到血流尽而亡,不到明早就会有野狗将你吃光!你 汲汲营营为自己造的玉衣梓宫,将永远派不上用场,因为你——会下无间地狱。”

曹亚之伏跪在地,口中血沫喷吐,胸骨痛得似已尽碎,他还想再动,却根本无法再移分毫。王夫南的声音像当真从阿鼻地狱传来,风声水声一并袭耳,让人陡生幻觉。

曹亚之呼吸越来越弱,王夫南亦按住了肩头再次裂开的伤口。手心再次感受到血液的温热,烈烈秋风挤涌进胸腔,无一例外全冻成了冷硬冰碴,呼吸间都痛得要命,却仍然……痛不过满心愤懑。

次日一早,神策军营内瞬时炸翻了天,因护军中尉曹亚之营中只剩斑斑血迹,却根本不见其踪影。最先吓坏的是前来问事的亲信,他领着一众人在周围搜寻了一圈,最后在三里开外的河边发现了被野狗猛兽撕碎的曹亚之的衣服,以及……几块残碎的头骨和烂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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