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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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顾怀袖除了说真话之外,别的话的确很少说了。

方才知道消息,从外面过来,顾怀袖就有那样的预感,看着日头西沉,便觉得天将夜。

在半路上,顾怀袖遇见了宝亲王弘历,他很恭敬地给顾怀袖问好,而顾怀袖那一瞬间便明白他脸上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了。

实则,张廷玉很早就在筹划,而一切以她得知第二封诏书的内容为起点,像是忽然落下的一点火星,明灭之间已然引爆这一切。

于是,火焰纷飞,刀光剑影,悉数从眼前划过。

而她则踽踽独行,来到了静香书馆前面。

台阶下面侍卫们压着手脚都沾满了血的苏培盛,高无庸也被扭住了手,嘴里塞着布。

在看见顾怀袖的一刹那,苏培盛眼底闪过几分带着希冀的光,像是一下又有了力气,死命挣扎起来,他想要爬到顾怀袖的身边来,而顾怀袖不曾说话,也不曾朝着他走一步。

于是,苏培盛眼底的火星,又渐渐熄灭了,像是头一次看清顾怀袖是个什么人一样。

他呜呜啊啊地嚎起来,几乎以头抢地。

可顾怀袖依旧站在那里,她沉静的眸眼转过去,轻轻扫了一眼还算镇定,并且眼神平和的高无庸。

除了粘杆处的心腹之外,高无庸与苏培盛,也很得胤禛的信任。

这两个人乃是从他还是皇子、住在阿哥所的时候就开始伺候了的,后来赐了名,又赏了大太监的位置,可以说是一时风头旁人魔能敌。

苏培盛擅看种种的人情手段,待人接物基本都是他来做,会说话,也能说话;高无庸则更沉稳一些,或者说性子沉默一些,由是有的事情他也比苏培盛看得更清楚。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张二夫人。

万岁爷因着张二夫人的本事倚重她,若没张二夫人,当年万岁爷被先皇禁足之时便要元气大伤,好在有顾三那与万岁爷一样毒辣的心肠,不惜自损一拨棋子,总算稳定了局面,没有让八爷的人占去便宜。

那时候,万岁爷嘴上说顾三妄为,实则除了那一条路之外别无他法。

从那个时候开始,高无庸便清楚,张二夫人这脑子到底有多有用了。

最后,事情也的确如高无庸所料一般,张二夫人毫发无伤地回去。

可如今看着顾怀袖,高无庸觉得很陌生,却也很熟悉。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顾怀袖,却未必是万岁爷的奴才了。

顾怀袖对着高无庸微微一笑,便抬了步,朝着台阶上去了。

她的脚步很缓慢,就这样,一步,一步。

每上去一步,她便觉得自己身子冷了一分,这是高处不胜寒。

胤禛在这皇帝,已经做成了孤家寡人,何必还继续当下去呢?

她缓缓行至帘外,方站定,便被茶盏砸在了身前两步远的地方。

胤禛声音沉怒,带着一种极端的憎恶与痛恨,而顾怀袖只是穿过珠帘,屋内摆着一座紫铜八宝麒麟纹香鼎,地上铺着团龙富贵金红色洋毯,粉彩天球瓶就在两边的角落里放着,汝窑白瓷花觚里还插着几支白玉梅。

一切,都安然极了。

顾怀袖跪下行礼的时候,便瞧见了那染血的棋盘,还有放在棋盘边角上的一枚棋子。

这是顾怀袖无比熟悉的一盘棋,从她与张廷玉结发那一日,竟然下到了如今。

而那最后的一枚棋,却永远被张廷玉搁置在边角上。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顾怀袖躬身垂首,依旧恭敬,仿佛毒杀皇上的不是她的丈夫,她也不是帮凶,更不曾对张廷玉说过第二道诏书。

她从头到尾,似乎都是一个旁观者,而非亲历者。

然而,她越是如此超然冷静,便越是让胤禛痛恨,恨不能将她凌迟处死,三千六百刀,刀刀割尽血肉,再挫骨扬灰,让她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还知道是朕的奴才……好奴才……”

他盘坐在榻上,已然感觉到眩晕,方才饮下的茶有毒,而今日来的静香书馆,偏偏距离正大光明殿很远,来时不曾带多少侍卫,如今竟然是这样凄凉下场,胤禛只觉格外荒谬。

当年他皇阿玛,不知是否如此?

张廷玉始终站在一旁不曾说话了,他眼底似乎有什么回忆的光,就这样闪烁着。

屋里三个人,外头斜阳笼罩,光线很柔和。

胤禛生命的最后,竟然与康熙最后那一段时间,有着奇异的融合。

而圆明园内的四皇子弘历,又与当时的胤禛,有着无比的雷同。

为了这皇位,皇族一代一代,多少血腥仇恨?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围绕着这一张龙椅,却是——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权力的最顶端,容不下任何的真情,所以皇帝,不过孤家寡人一个。

胤禛眼皮耷拉下来,想着他坐拥的江山万里,想着这因果报应的死法,想着他孤家寡人一个,想着许许多多被他杀了或者害了的人……

顾怀袖是到现在为止,除苏培盛、高无庸两个之外,跟了他最久的奴才,也懂得他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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