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 第1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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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柔直起身来,看着素节满脸的希冀,苦笑道:“我推脱不过,还是把嗣王拉出来垫背了,说自己心悦他,要和他定亲。”

素节目瞪口呆,大概也很惊讶于她的莽撞吧,定神之后又对她的当机立断大加赞赏,“啧,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果敢的人了!”

果敢吗?明明是无路可退后的下下之策!肃柔坐回凉亭里,捧住自己的脑袋哀声道:“刚才情急,当真是不计后果了,现在想想很后悔,不知我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会不会触怒了官家,给嗣王和张家招来什么祸端。”

素节陪着她发了一会儿愁,不过很快就想开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觉得官家这点风度还是有的。你都说了你喜欢嗣王,难道他还能和好友争风吃醋吗?”

肃柔惨然从掌间抬起脸来,和素节对望了一眼,这段话听上去,竟是如此惊心动魄。

素节讪讪安抚她,“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就不要后悔,除非你已经做好准备入宫了。不过嗣王那里怎么交待呢,万一官家和他说起,两下里要是对不上口风,岂不有欺君的嫌疑啊。”

这点倒不必担心,肃柔道:“昨日我伯父同他说起这件事,他也答应过两日登门提亲了,我原本是不赞同这么做的,谁知今日面对官家,实在搪塞不过去了……”

素节很可以体谅她的心情,“那可是官家啊,朝堂上能应付百官的晤对,对你步步紧逼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反正话说了,官家也给气走了,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心情大起大落,肃柔起身道:“我先回去,向祖母回禀这件事,若是有必要,还得专程向嗣王告罪。”

素节道好,和她相携到门上,目送她坐上了马车。

马车赶得急,回到旧曹门街后直入岁华园,原本是要同祖母商量的,进门却发现堂上坐了两位贵妇,正与太夫人饮茶说笑。

大概脚步声传进去了,贵客回头望了眼,太夫人便向她招了招手道:“肃柔过来。”一面向客人引荐,“这是我家二娘,才从温国公府回来。”

这番介绍立刻换来了贵客了然的一声“哦”,其中一位略显富态的笑道:“我知道二娘子,上回侍中升祔太庙,就是二娘子带着弟弟奉安神主的。”

太夫人点了点头,复向肃柔介绍:“这位是太常寺卿的夫人,那日你爹爹的入庙仪,刘大卿任副使。”说罢又比了比另一位笑容可掬的贵妇,“这是登封县开国伯的夫人,今日来,是为向你表妹提亲的。”

肃柔听了,敛裙向那两位贵客行了一礼,开国伯的夫人因知道这位二娘子将来前途不可小觑,待她甚为热络,笑着说:“那日金翟筵上,我远远就见两位小娘子一直陪坐在老太君身边,那时就想着,这位一定是刚从禁中回来的二娘子。瞧瞧这通身的气派,老太君养的好孙女们,真是一个赛一个地端庄水灵。”

要结亲的人家,自然是满口热闹的好话,肃柔客气地让了礼,心下不免纳罕,开国伯是正四品,十二等爵位中虽不算高,但总是有爵之家。这样的门户,尤其看重亲家门第,若是来求娶至柔和寄柔还有一说,但来求娶绵绵,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太夫人呢,对于这门婚事并未表现出过多的热情,老太太永远是那样四平八稳的做派,你来我往说话间,绝没有巴结高攀的意思。肃柔在一旁听了半日,方闹清伯爵夫人是来为家中次子说亲的,那位二郎今年十九,身上没有功名,照着伯爵夫人的话说“还在科考”,可见科举之路走得并不顺利。

总是不那么尽善尽美,才会有低娶的决心,但太夫人待人一向是给足脸面的,和气道:“学子那么多,三十岁取得功名已经算是早的了,令郎才十九,往后有大把的时间,还愁不能出人头地吗。”

边上的大媒刘夫人也帮腔,笑着说:“大丈夫先成家后立业,只要屋里有贤内助帮衬着,日后自然步步高升。申娘子这一向在老太君身边,老太君是上京出了名的有德之人,当初资助养寄院救济老弱妇孺,谁不知道老太君的德行,有老太君教导着,申娘子必是无可挑剔的。昨日伯爵夫人来我府上,我一听便知道是段好姻缘,所以今日携了伯爵夫人一同登门,不兴什么大媒两头说合的虚礼,倒是伯爵夫人自己同老太君交个底,更显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太夫人连连点头,“我也瞧见伯爵夫人的心意了,这样的亲事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照我说好得很,不过孩子毕竟是外孙女,在这里暂住罢了,她家中有父母长辈,婚姻大事,还需问过申家才好定夺。”

刘夫人和伯爵夫人应承,“这是常理,应该的。”

太夫人复又笑了笑,“那就请贵府上少待几日,等我问明了,即刻给贵府上回音。”

两下里说定了,刘夫人与伯爵夫人又坐着吃了盏香饮子,才起身告辞。

太夫人吩咐冯嬷嬷相送,含笑望着贵客出了园子,待退回厅堂后,便让先春唤绵绵来,自己喃喃和肃柔说:“伯爵人家,这样上赶着来求娶,总叫我心里不踏实。”

不一会儿先春领着绵绵进了园子,太夫人让绵绵坐,促膝同她说:“这两日倒有两家登门来攀亲的,刚送走的登封开国伯家之外,还有一户,是尚书省左司郎中府上。这两家里头,登封开国伯家是上年才搬入上京的,我并不十分相熟,另一家倒和他家太夫人早年有些往来,家主虽说只是个六品的官职,但胜在世代书香门第,家风好,家中人口也简单。尤其那位公子,如今任秘书省丞,身上早早就有了功名,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太夫人话里话外其实是偏向左司郎中家的,然而绵绵也有她自己的计较,转头问太夫人:“秘书省丞,那是几品的官儿?”

太夫人说:“正八品。”

但是这正八品一出口,肃柔就知道这门亲是不成的了,在绵绵眼中八品官儿未入流,是个没什么出息的小吏,要是按着嫁得风不风光来看,自然是开国伯家更胜一筹。

太夫人见她倾向于伯爵家,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暂且敷衍着,“这两门婚事可以先命人传口信,听听你爹爹和阿娘的意思。或者咱们且不急,大可以再等等,万一还有更好的人家来说合,也别平白错过了。”

可绵绵却觉得开国伯家那门亲事,已经是很不错的机会了,三心二意下错过,将来不免要后悔。但话又不好说得太直接,便赧然对太夫人道:“长姐嫁了开国侯家,嗣武康王不日也要来向二姐姐提亲,我想着自己也不是个缺胳膊少腿的,若是嫁得含糊,只怕让姐妹们脸上无光。”

单单这两句话,太夫人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姑娘大了,其实挑选婚事也该听一听她自己的看法,长辈虽有阅历,不能自作主张,否则将来要是有个好赖,不免落得一身埋怨。

“既这么,那就先紧着开国伯家吧。”太夫人乏累地笑了笑,“你爹娘那头的口信照传,咱们这头再好好打探打探郎子的人品才学。那位二郎是正室夫人所生,伯爵夫人对婚事很上心,反正如今爵位不得承袭,是不是嫡长,倒也没什么妨碍。”

第26章

这下子绵绵称意了,说实话姐妹之间哪有不相互攀比的,寄柔和至柔一向看不起她,越是这样,她越是要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自己的亲事先定下了,好歹是个伯爵人家,将来她们要是嫁得不如自己,到时候自己就有话可说了。

心里暗自高兴,那份欢喜掩不住,全做在了脸上。甚至觉得自己往后至少能与长姐、二姐放在一起比较,毕竟嫁的都是有爵之家嘛。

肃柔却觉得有些好笑,但这位表妹和其他堂妹不一样,自己也不好如何规劝她,只道:“嗣王来提亲,都是事先商量好的,不能当真。”

可绵绵并不这样认为,“只要过了礼,那就是正经求亲,将来怎么样都是后话。”说罢转头看了肃柔一眼,兀自揣度着,“二姐姐难道觉得伯爵府不好吗?还是看我爹爹经商,我就配不得那样高门大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齐大非偶?”

她不高兴了,说话一如既往地呛人,肃柔尴尬道:“我没有那个意思,表妹别误会。”

实质就是她什么都没说,绵绵也拼凑出了这位二姐姐不看好她婚事的结论。人就是这样,越是欠缺,便越是看重,这时候的绵绵简直竖起了全身的刺,来捍卫她即将到来的婚姻。反正她觉得伯爵家很好,但凡反对的,不是嫉妒就是坏。

太夫人见她这样,怕姐妹间因这种莫须有的猜测吵起来,便打了圆场,“只要那位伯爵公子一应齐全,你姐姐难道还会不盼着你好吗?我这两日先打发人出去探听,等时候差不多了,再安排你远远看上一眼,光是家世好还不够,人总要长得体体面面才行。”

哦,对,这个也很要紧。绵绵虽然稀图人家的门第,但郎子的长相也必须顺她的眼才好。两个人结成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要是日日睁眼就看见一张令人作呕的脸,那情愿老死闺中,一辈子不嫁,也不能受那份罪。

既这么说定,也就放心了,站起身矜持地向太夫人行了个礼道:“一切请外祖母替我操持,我的书还没读完,就先回去了。”

太夫人道好,“读了一会儿且要歇一歇,别伤了眼睛。”

绵绵当然不能告诉外祖母,自己读的是外头书摊上买来的杂书,于是煞有介事地福身说是,带着蔚儿和荟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太夫人看她走远,方叹了口气道:“你这表妹心气高,什么都爱和人争上一争,也不知道将来究竟是福还是祸。”

肃柔道:“祖母让人仔细打探,好与不好都据实告诉她,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取舍。”

太夫人却摇头,“你瞧瞧她,一心想嫁高门,将来好在姐妹们面前挣脸。心里认定的事,只怕不好更改,算了,看她自己的造化吧!”一面偏身过来问肃柔,“县主那头可有消息了?”

肃柔沉默下来,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今天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有些古怪,然而得罪人的话都说了,后怕也来不及了,便讪讪道:“我在温国公府上见到了官家,官家直言要我进宫,我实在绕不过去,把嗣王牵扯了进来。祖母,我眼下很慌张,因为说了些出格的话,也不知会不会连累人家。”

太夫人听了也略感棘手,不过暂且顾不上旁的,追问:“官家怎么说呢,可曾动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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