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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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野景行十分不屑:“废话,他没死,又没上药,伤当然是没好也没坏了。”

齐大无视她:“如今我们被困于此处,还是想办法先出去最好。”

薄野景行左右看了看,水牢里还关着许多蓬头垢面的囚犯,各自被捆在木桩上。身下的水污黑,里面不时可见有东西游动。

薄野景行转过头,她与江清流被缚的木桩离得极近,这时候伸长脖子,就能碰到江清流的头发。江清流不耐烦地避了一下:“干吗?”

薄野景行嘿嘿一笑,齐大望过去,只见她的身子越来越……软?

是的,她的手软得如同面条一样,慢慢地,缚住她的铁索竟然越来越宽松。不大一会儿,她的右手就脱出了桎梏。江清流也是暗惊:“缩骨大法?老贼你还会这个?”

薄野景行嘿嘿一笑,左手也脱了出来,随后双手握住铁索用力一扯,已将铁索拉断。做完这些,她从怀里掏出只小瓶,仰头将瓶里的东西喝光。江清流一闻那酒气便知,正是胭脂露无疑。

薄野景行脱困之后,也不急于去救江清流。她仔细查看着水牢里的囚犯。这些囚犯被关押的时间不一,有的只是蓬头垢面,但还能辨认;有些则已经面目全非。

薄野景行在污水中前行,时不时拨开囚犯凌乱肮脏的长发。月光从小窗里透进来,隐隐可视物。她还嫌不够,取下脖子上挂的夜明珠用以照明,这老贼显然是早有准备。

乱发下面孔不一,有时候可以看见五官尚算完整之人,有时候则会毫不遮掩地对上一张已然腐烂生蛆的脸。

齐大与江清流看见她拨开长发落下无数蛆虫之时,都隐隐反胃。薄野景行也有些发怵,那蛆虫滚过她的手背时,她有明显的躲闪。但是此后,她便又无动于衷。

每每遇到不能辨认的“人”,她都要反复查看:“你是何人?师承何人?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大多数人没有回应,腐烂成这样的人,还能开口的已经很少了。但也有人能够回应,气若游丝地回应着她。

薄野景行一个一个地问,江清流终于明白了:“你是觉得寒音谷还有幸存者?”

薄野景行蹚水而行,那水声沉涩,带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她拨开又一人的长发,发现这人已死多时了。乌青的脸上,眼睛已经流出了黑水。薄野景行仔细辨认了半天,终于回应江清流的话:“寒音谷被灭门之时,并没有找到我师父、师妹,还有几个师弟的尸体。我师伯他们虽然被师父逐出师门,却也是不知所终。或许活着也说不定。”

江清流知道她为何不先放开自己和齐大——如果放了,他们会反复催促她离开。至少绝不会允许她这样详细地询问每一个囚犯。

江清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能理解她:“你为何要寻找他们?三十多年了,他们很可能已经死了。”

薄野景行头也没回,乱发下的脸每一张都带着各式各样的绝望和恐怖,她却看得很认真:“也有可能还活着。”

江清流沉默,半响之后,突然开口:“你放我下来,我随你一起找。”

薄野景行转头看看他,却并未过来:“水太脏了,你伤口浸在水里,可别死了。”

江清流一怔,心里隐隐有些暖意,直到薄野景行接着道:“你若死了,我儿继承不了江家家业,还真是不如当初让老身吃了。”

……

她就这么找遍了水牢里的每一个人,可是,没有任何一个故人。薄野景行涉水走向江清流,双手一用力,将捆缚他的铁索扯断,就在江清流要跌落水中的时候,她却突然抱住了他。

江清流只觉得腰上一紧,整个身体缓缓拔高。他低头,只见薄野景行双手紧握着他的腰,举着他又前行了四十来步,将他放在水牢边缘——那里有削得极尖的铁栅栏,以他的轻功,完全可以立足。

薄野景行将他送至边缘,又反身向齐大走去。污水没过了她的胸口,间或有老鼠游过。她用力扯断齐大身上的铁索,齐大就没有江清流那么好的待遇了,扑通一声跌入水里,差点滑倒。

两人与江清流会合,眼看都要出水牢了,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真是薄野景行吗?”

薄野景行回过头,只见水牢最里面有个人在说话。这人她之前问过,对方并没有开口。

听闻声音,她轻身一掠,电光石火之间已经落在这人面前:“你知道?”

这人被关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久了,她浑身的骨节都已经毁坏,皮肉早已经水肿腐烂。此时连说话吐字也不清。先前他并未开口,薄野景行经以为他已经无力开口了。

这时候他声音微弱:“以前有个女人被关在这里,她说是她是素素。”

薄野景行抬手压在他胸口,注入一道真气:“如今她在哪里?”

那人摇摇头,示意她松开手:“我不想有知觉。她在这里关了很短的时间,他们就放她出去了。据说是……答应嫁给了阴阳道的道主。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薄野景行在他面前站了很久,那人得她一道真气之力,似乎整个身体都开始复苏。他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离阴阳道总部很远,你若要找她……就需向北而行,过地宫,上浮云台。台上有临仙阁,那里才是……阴阳道。”

薄野景行一直在看他的瞳孔,那瞳孔十分畏光,想来他在这里真的已经被关押太久了。

说话间江清流也赶了过来,齐大在水上扔了浮木,倒让他不至于没入污水之中。薄野景行还有很多话想问,但是说完了这些,那人再也没有力气说别的了。江清流一看大怒:“你明知他虚弱不堪,还注以如此霸道的内力,岂不是要他的命?”

薄野景行冷哼:“他这般活着与死何异?老身不过替他解脱而已。”

江清流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那人猛然吐出一口血来,头一垂,已然气绝。

江清流见他虽面目腐败,但眉宇间英气未减,可能并不是无名之辈。只可惜如今人死灯灭,盛名虚名,也不过只剩下一具腐败不堪的皮囊而已。

这就是江湖,十八般兵器看尽英雄路。无数少年纵歌而来,也曾鲜衣驭怒马,也曾杯酒易貂裘。江湖浓墨重彩地篡写了他们开头,却不肯着墨于结局。

江清流伸出手,见那人呼吸已经停止,也不再跟薄野景行置气。水牢里其余人发现他们脱困,却无一人呼救。

江清流本来有心想要搭救,但这时候见到这些人的眼神,他才觉得可怕。他们的眼中已经弥漫了一种沉郁的死气,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就像是被绳子拴得太久的羔羊,已经不会再挣脱束缚。

薄野景行在打量前面的守卫,这时候水牢的看守显然不太尽职,几人正在一志玩骰子。见到她小心打探的背影,江清流突然觉得这人是真的可怕——

她被囚禁了三十余年,在江家地牢跟在这里有何区别?

薄野景行观察了地形,转头看过来,见江清流望着自己怔怔地走神。她不客气道:“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江清流倒实话实说:“看见他们,突然想到被囚禁了几十年的你。几十年不能泯灭其志,应该是真的坚韧执着吧。”

薄野景行很认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老身远没有那么坚韧执着。”江清流正要再开口,她又接着道,“之所以显得这么坚韧执着,不过是世人衬托罢了。”

江清流就闭嘴了。

薄野景行先出去,示意他跟着齐大跟上。齐大很有些脸红,这些事,本来是应该他这样的角色干的。薄野景行身材还算高大,但是极为纤弱,这时候行走如有肉垫的猫一样,悄无声息。

几个守卫正聚在一堆,江清流正准备分配任务,就见薄野景行飞身跃起,手中一抹红光荡出。红光荡成一个圆形,聚在一起的五个守卫,瞬间就没了头。

江清流心下微惊,这老贼之狠辣,他不是没有见识过的。然则今日这般却也极为少见,看来接近真相,她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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