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真相(1 / 2)
秋叶白拉开凳子,翘着二郎腿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老鹧鸪道:“不必害怕,老鹧鸪,我既然能把你从林瓢把子那里弄出来,原本也就没有想过要你的命。”
那一场混战之中,舒瑾中了剑,早已奄奄一息,带出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成,索性就让周宇他们把一开战就躲进了一边柜子里的老鹧鸪给敲晕了弄出来。
林瓢把子那头正忙得昏天黑的,估计也只以为老鹧鸪躲了起来,没有想到她会让元泽把老鹧鸪光明正大地给扛了出来,大部分人看见了元泽背着的那大包袱也只以为是他包着的食物。
这时候,谁刚阻止‘梦遗大师’扛着他化缘化来的食物离开?
老鹧鸪偷眼看了下秋叶白,低声赔笑:“四少,您……您抓我来做什么,在下……在下似乎并没有得罪您啊,都是那舒瑾得罪您的!”
秋叶白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问你,舒瑾到底是谁的人,按理说一个小小的寨子,竟然突然出现一流的内家高手,而且你们穷奇寨是他来了以后,才突然迅猛扩展的罢?”
她这般单刀直入,让老鹧鸪呆了呆,眼珠子转了转,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道:“舒瑾是在下一次出去接货的时候捡到的,他重伤在身,一家老小都被贪官所杀……。”
“所以你救了他以后,他知恩图报,助你扩展势力地盘么?”秋叶白再次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看着他冷笑:“老鹧鸪,我要是想听你这些废话,就不会把你弄出来了。”
她低下头,凑到他面前,微微眯起眸子:“我原本虽然没有打算要你的命,但是如果我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那就只好把你送回去给林瓢把子了,想必你们穷奇寨搞出了那样一档子事儿,林瓢把子一定很需要人祭黑旗,让其他人看看,胆敢悖逆瓢把子的人是个什么下场吧?”
‘祭黑旗’,三个字一出来,就立刻让老鹧鸪脸色大变,汗如雨下。
所谓的祭黑旗就是一旦道上出现背叛瓢把子的叛徒,叛徒若是能将瓢把子拉下马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叛徒的一家老小连同他自己被抓获之后,就会全部送上专门的水祭坛,挖心剖肝喂鱼,以警群鬼。
老鹧鸪以前做船工的时候,虽然太穷没有人肯嫁给他,但是后来成了水鬼的一员,还当上了自己这一群的水鬼头子后就娶了两房妻妾,还生下了一双儿女。
他听着秋叶白这么一说,细细一思量,立刻肝胆俱裂,是的,昨夜之事,形同悖逆瓢把子,等到林冲浪腾出手来一定不会放过他。
看着老鹧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秋叶白含笑道:“若是你说了实话,我尚且可以劝林瓢把子留你一家老小性命。”
秋叶白的话让老鹧鸪心中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他迟疑了许久,秋叶白看着他满脸挣扎的样子,也不着急,只施施然地靠回了椅背上。
“老鹧鸪,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考虑吗,我耐心不对。”
老鹧鸪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看向秋叶白道:“夜四少,你真的能救我一家老小么,此事牵连甚广!”
秋叶白轻笑:“你可以不相信我,无妨。”
说罢,她起身就走,同时吩咐周宇:“周宇,去让人通知林瓢把子。”
周宇点点头:“是!”
老鹧鸪大惊失色,立刻扑了上去,抱住秋叶白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四少,四少,别,我说,我说!”
秋叶白低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声音冰冷:“放开!”
老鹧鸪立刻收了手,伏在了秋叶白脚下磕了几个响头,颤声道:“四少您只管问,老鹧鸪必定言无不尽!”
秋叶白看着自己的手段有了效,和周宇互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周宇上前一把将老鹧鸪给提到了椅子上。
秋叶白也坐回了椅子上,淡淡道:“说罢,舒瑾是什么人,淮南一案到底是不是你们做的,劫船到底是个什么缘故,真是为了银子么?”
老鹧鸪原本还想慢慢再磨一磨,但是一听对方每一个问题都正正到了点子上,就明白秋叶白一定是有备而来,忽然莫名其妙地放弃了所有负隅顽抗的心思。
他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夜四少,你到底是谁的人,林瓢把子,不,林瓢把子如果早就知道这事儿的内幕,必定不会容我们多活一刻?”
秋叶白看着他那肥硕的脸,还有一双忽然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便似笑非笑地道:“我原本想着你是个懦弱无能的,不想倒是看走了眼。”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说的没错,我此番审问你,不是以江湖人的身份,而是朝廷命官,本千座乃朝廷司礼监看分部正四品千总!”
老鹧鸪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瓢把子的座上宾竟然是朝廷的人!
勾结朝廷鹰犬,分明是武林大忌!
但是……
他却忽然低头用一双胖瘦抱住自己的头,失魂落魄地苦笑起来:“我就知道,就知道这一天终会来的……呵呵,舒瑾……舒瑾就是个祸害啊!”
随后,他抹了把脸,颓然而缓慢地道:“草民见过大人,既然大人已经知道了舒瑾不简单,那么草民就从他说起拔了,舒瑾确实不是我捡到的,而是他寻上的我们,那日我们去接货——也就是你们官府说的劫船,刚刚动手,就被他带着人给包围了,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官府的人,吓得腿都软了,后来才知道,舒瑾只是要利用我们而已。”
“既然那如此,你们为何不禀报林瓢把子,就让他利用了?”秋叶白挑眉问。
他顿了顿,叹了一声:“我们一开始并不同意被他利用,但是他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身边的全都是高手,杀了我的二当家狗蛋,又许诺了我们金钱财帛,我们这一辈子就没有见过那么多金银,所以我们就妥协了。”
但是舒瑾并没有马上就要求老鹧鸪去做什么事情,而是忙着拓展地盘,招兵买马,甚至帮着老鹧鸪干了几票漂亮的事儿,‘接’了不少‘好货’。
所以老鹧鸪慢慢地就被眼前水寨的一片繁荣迷了眼,享用了美人佳肴和金银财帛之后便慢慢放弃了对舒瑾的戒心,甚至因为他的能耐,而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你真的从来不怀疑他的目的么,我看未必吧?”秋叶白似笑非笑地道。
老鹧鸪干笑,揉了揉自己的脸:“不,我不是没有怀疑的,这个世上就没有掉馅饼的事儿,但是我挡不住弟兄们对他的信任,大家穷怕了啊,你们这些从来不为吃食操心的人,永远他娘的不明白的,不明白那种为了一袋米杀人的事……。”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难以控制的怨恨来,只是一触碰到秋叶白森冷如刀光的目光,瞬间就又蔫了下去。
“后来,那日舒瑾说他看上一担子大生意,李家会有一拨子账银运到上京,咱们可以干一票大的!”
老鹧鸪继续道:“大人说得没有错,我其实早就怀疑他打算利用寨子的名义去做一切事情,所以就一直都在注意他要下手的每一个目标,如果早知道他的目标是梅家的贡船,我根本就不会让他行动。”
“哦,就凭你?”秋叶白讥诮地勾起唇角。
老鹧鸪‘嘿嘿’地笑了几声,却很有点骄傲的模样:“虽然寨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听舒瑾的,但是老的那一批人中,很多都受过我的恩惠,哪怕是冲着人情上,他们也会听我的,何况咱们淮南水路的人都知道梅家的船只,动不得,当初慕容总瓢把子亲自交代过的,谁敢违逆总瓢把子的密令?”
说完,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顿时又泄了气:“我以为我防着舒瑾,舒瑾也防着我,防着咱们寨子里的人,所以他说是李家的船,而且我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探听到的确实也是李家的船,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忽然变成了梅家的船,这是我们直接杀了船上的人,打劫了船只回来之后才发现的,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那日梅家的船只也北山送账银!”
秋叶白闻言,挑眉问:“哦,这么巧?”
老鹧鸪摇摇头,苦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巧,但是我们把船拖回去之后,才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一个可以惹来杀身之祸的大秘密,所以我也很怀疑这一次劫案真的不是巧合。”
秋叶白知道此事的关键之处来了,她立刻问:“哦,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老鹧鸪迟疑了许久,又看向秋叶白,这一次,他努力地移动了肥胖的身子,给秋叶白磕了三个标准的头:“还请大人在知道以后,能真的保住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至于我这条贱命,大人若是想让我去作证,或者去死,都可以!”
秋叶白看着他眼底的凄凉,这么个胆小懦弱又狡猾的人到了这一刻,最终想到的是自己的妻儿,倒是让她略动容,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我应承你。”
老鹧鸪顿时破涕为笑,立刻道:“多谢大人,草民在那梅家的船只里,看见了盐——!”
盐!
秋叶白闻言,瞬间瞪大了眼,心中也咯噔一下!
她想过也许会看见什么金银财宝,甚至兵器,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看见——盐?!
梁代名医陶弘景曾言——“五味之本,为此不可缺。”说的就是食盐,从古至今,盐和铁都是朝廷抓在手心的东西,‘盐’不分贵贱,是人就必须食用,而‘铁’这是意味着‘兵’,铸造兵器少不得铁!
这二者从来都属于官卖之物,一旦涉及私贩,轻则发配千里,重则斩首凌迟,甚至诛灭九族,总之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事!
一旦和盐、铁这二者扯上关系,若无大批人命官司就想平息,绝无可能。
“你所言不虚?”秋叶白盯着他,冷冷地道:“你可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私盐利润虽高,但梅家原本就是皇商,他们每年从皇家获利不知凡几,怎么敢随意就冒诛灭九族的风险去赚这个钱?
老鹧鸪咬牙,又是狠狠地一个响头叩在地上,再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是一个血印子!
“若有半句虚言,老鹧鸪我断子绝孙,天打雷劈!”
秋叶白看了他半晌,见他神色决绝,便点点头,慢慢道:“我信你,那些盐可多?”
老鹧鸪神色也凝重起来:“不少,足足三船,而且还有账簿,我翻了翻,发现梅家做这件事绝非第一次了!”
她闭了闭眼,只觉得头有点疼,随后又继续问:“那些东西呢,现在都在哪里,朝廷接到的报告里,并没有说收拾到任何赃物,那么应该还在你们那里罢。”
老鹧鸪细眯眼里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光芒:“呵,其实这些赃物原本都在舒瑾手里,他劫持到以后,让弟兄们把银子带走了,然后他说贼不在空,不管是不是劫了梅家的船,既然那劫了,咱们就得拿货,但船没有用了,那些盐是沾染不得的,就要抛弃在河里,还让弟兄们先搬银子,他去扔船,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就偷偷跟着他。”
“我看着他把船扔在了很明显的地方,那副表情很奇怪,像是很得意的样子,又像是很愤怒的样子说什么定要梅家血债血偿的,我就知道有问题了,所以等他走了以后,我就偷偷地把船和账簿都弄了回来,藏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水涧里头!”
秋叶白点点头,难得又赞了他一句:“难得你还真有点脑子,倒也不枉当个大当家的名头了。”
老鹧鸪脸上的肥肉也得意地笑得一颤一颤地:“多谢大人。”
她想了想:“你现在可能寻得到东西?”
老鹧鸪立刻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秋叶白危险地眯起眼:“你要跟我谈条件?”
老鹧鸪看着她眼底那些冰冷的煞气,打了个寒颤,还是硬着头皮道:“若是不能先救出我老婆孩子,我是不会带着大人去找那些东西的!”
——老子是小主万花丛中过,浑身沾满花的分界线——
月华初上,晚风带来大运河上湿润的水汽,暑气消散了不少。
秋叶白在庭院里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一轮明月,听着身后脚步声响起,她淡淡地开口:“可安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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